晌午十分,馬車進了群山里面,山路反而平坦寬闊起來。面前有兩條分岔路口,一條通向秀靈山,一條通向靈泉山,兩座大山挨著,遠遠看起來,一模一樣,像是兩座并蒂蓮。
路邊有兩座界碑,一座寫著秀靈山,一座寫著靈泉山。
安家的祖陵在秀靈山,但是安華錦攏著馬韁繩一轉彎,走向了靈泉山。
顧輕衍偏頭看了她一眼,溫聲問,“不是去祖陵嗎?”
安華錦笑著說,“今日快過晌午了,明日再去,我們先去一個地方。”
顧輕衍頷首。
馬車進了靈泉山,像是進入了一個世外桃源之地,小溪流水,娟娟潺潺,山路兩旁桂花飄香,有許多漂亮的鳥,清脆的鳥叫聲游飛于林間,偶爾一兩只山雞野兔,也不怕人似地停下來瞧著闖入山中的車馬和人。
又走了近大半個時辰,來到一處山門,山門用玄鐵鑄就,看著似乎比沈如風的千水山還要堅固結實。
顧輕衍微怔,這才問,“我們不是去見清風道長吧?”
“不是,拿他做個由頭罷了,他不住在這里,他在南陽山,距離這里還有一百里呢。”安華錦搖頭,“待見到了人,你就知道了。”
顧輕衍頷首,心里有個思量,住的這般隱秘,玄鐵門這般堅固,看山頭上,有重兵把守,這像是一個軍事重地的樣子。
把守山門的人聽到動靜,有人從高處往下望,探頭看了一會兒,驚喜地問,“可是小郡主?”
“是我。”安華錦從袖中拿出一塊漆黑如墨的令牌,拿在手中晃了晃,“開山門吧。”
“是,小郡主。”山門上的人看到漆黑的泛著黑光的令牌,立即一招手,幾個人合力,打開了玄鐵山門。
安華錦收起令牌,驅車進了山門。隨著她進入,士兵們立即關上了山門。
“參見小郡主!”有一將領模樣的年輕人,二十多歲,容貌不算俊秀,但眉眼周正很是耐看,他帶著士兵們齊齊見禮,同時,也看向跟著安華錦坐在車前的顧輕衍。
安華錦下了馬車,笑著說,“陳將軍不必多禮。”隨后,一指身邊,“這是顧輕衍。我未婚夫。”又對顧輕衍說,“陳兵參將。”
陳兵恍然而笑,對顧輕衍拱手,“原來是顧七公子,末將一早就聽聞顧七公子品貌風流,如今一見,果然不虛傳言。”
顧輕衍微笑還禮,“陳將軍過獎了。”
互相見過禮后,安華錦問,“嫂嫂呢?”
陳兵道,“夫人前幾日夜里著了涼,身體不大好,如今在莊子里歇著呢。”
“寧兒呢?”安華錦又問。
陳兵一改嚴肅,十分頭疼地說,“前幾日,小少爺爬樹,從樹上摔了下來,刮破了臉,夫人怕他破相,不敢讓他出來見風,在莊子里關著練字呢。”
安華錦笑,指指馬車,吩咐,“先將這一車東西叫人給他送去,走,你先帶我們去見夫人。”
陳兵頷首,叫來一個士兵,吩咐,“去稟告夫人一聲,就說小郡主來了。”
“是。”
一名士兵立即去了。
陳兵又叫來另一名士兵,吩咐,“將這一車東西,給小少爺送去。”
又一士兵應是,趕了馬車,立即去了。
陳兵吩咐完,帶著安華錦和顧輕衍往里走,大約走了兩盞茶,穿過竹林,來到一處莊子前,進了大門,還未走到二門,一名年輕的美貌少婦由一個老嬤嬤扶著從里面走出來,見到安華錦,那少婦一下子紅了眼睛。
安華錦見她紅了眼睛,眼里也染上水光,但還是笑著喊了一聲,“嫂子。”
那少婦似乎極力忍著不哭,但還是不禁落了淚,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才微微哽咽地開口,“我還以為你今年又要過年的時候才能來了,寧兒一直念著小姑姑,掰著手指頭盼著過年,沒想到這才九月,你就來了。”
安華錦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笑著說,“我想嫂嫂和小侄子了,今年變破例了。”
美貌少婦破涕而笑,看向安華錦身后,疑惑,“這位公子是?”
“顧輕衍,我的未婚夫。”安華錦笑著回頭看了一眼,對顧輕衍說,“這是我大嫂,親的。”
顧輕衍心里微京,但涵養功夫好,面上絲毫不露,上前躬身見禮,“嫂子好。”
美貌少婦驚訝地看著顧輕衍,連忙說,“顧七公子快免禮。”話落,對安華錦嗔怪地說,“這等貴客,你怎么不提前知會我一聲,我這般急匆匆出來相見,實在太失禮數了。”
安華錦握著她的手,笑嘻嘻地說,“自家人,何須多禮?嫂子以前也不是個多禮之人,如今怎么反而多禮起來了?”
美貌少婦瞪了安華錦一眼,“那能一樣嗎?我第一次見顧七公子。”
顧輕衍接過話,溫和地笑,“嫂子不必多禮,我在小郡主面前,也不是個多禮的人。”
美貌少婦莞爾一笑,“你這樣說,我倒是不必羞慚了。走吧,快隨我進去喝茶,你們行走這一路,怕是勞累口渴的很。”
“不渴,我們路上歇了歇,摘了外面山里的果子,吃了好幾個呢,今年的果子,似乎比往年更甜。”安華錦緊緊抓著美貌少婦的手,“嫂子,你的手怎么這么冰?”
美貌少婦拍拍她的手,十分溫柔,“無礙的,我生寧兒后,這么多年都這樣。每年進了九月,身子骨就偏寒。我記得你以前也是,不過如今,你這手好像熱乎了許多,所以,才感覺我手寒。”
安華錦想想也是,“我聽陳將軍說嫂子著涼病了?好些了嗎?”
“好些了。葛老大夫醫術好,一直住在這里,有他在,小小著涼,幾日就過去。”
“那就好。”安華錦目光四下了掃了一眼,“葛老大夫如今在午睡?”
“沒有,應該是去給那淘氣的小子換藥了,他調皮搗蛋爬樹上去掏鳥蛋,一個不小心,枝丫沒撐住他,折了,他掉下了樹,把自己給栽了,臉栽破了皮,怕他不老實,落了疤痕,葛老大夫每日都住在他的院子里看著他。”
安華錦好笑,“這么淘氣的嗎?看起來隨我,我小時候,也干過這樣的事兒,不止爬樹,還爬房梁呢!房梁上的燕子窩,都躲不開我的荼毒。”
美貌少婦笑出聲,“是,我聽你哥哥說起過,你呀,真是太淘氣了,弄的燕子都不敢在家里坐窩了。”
二人說著話,進了二門,來到報堂廳,有人端了熱茶來。
美貌少婦問,“七公子來了南陽,可是商議你二人大婚之事?”
顧輕衍看了安華錦一眼,微笑回話,“前來拜見安爺爺,順便商議此事。”
美貌夫人笑開,“這么多年,你這個小丫頭也長大要大婚了。”她眼中又蓄了淚,隱隱泛水光,“八年了呢,寧兒都八歲了。”
安華錦握緊她的手,“辛苦嫂嫂了。”
美貌少婦搖頭,“我在這里,好吃好住,又有葛老大夫在,時常幫我調理身子骨,這里安寧安靜,除了寧兒調皮些,真當不上什么辛苦。你才是辛苦,這么多年,幫著老王爺支撐南陽王府的門楣,掌管南陽軍事務,累的很。”
安華錦搖頭,“也不算累的。”
“你累不累,我雖然不出去見外事兒,但也知道,定然極不容易的。”美貌少婦嘆了口氣,“老王爺身體可還硬朗?我聽說近二年來,身子骨不太好?”
“是不太好,年輕的時候,傷了身子,老了后,又操勞。”安華錦端起熱茶,喝了兩口,“他就是個操心的命,若是不那么操心,再活個十年八年都不是事兒。”
“你多勸勸老王爺。”美貌少婦道。
“勸不了。”安華錦放下茶盞,“嫂子知道爺爺的脾氣,他啊,就是個倔老頭。”
美貌少婦笑出聲,伸手點安華錦額頭,“就你促狹,也就你敢這么說老王爺。”
安華錦也笑了。
二人正說著話,外面響起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像是小腳丫踩在地面上,快速跑來,跑的飛快,跟小兔子一樣。
美貌少婦蹙眉,又氣又笑,“這孩子,大約是聽說你來了,跑過來了。”
她話音剛落,外面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連串地,“小姑小姑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