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雜碎湯第二十二家分店開業的那一天,燕云權帶著三百侍衛,終于到了京城。
蕭氏提前兩天得知他的行程,早早安排人在城外迎接。
管事奉命,將燕云權一行人安排在城中別院住下。
燕云權一走進別院,就發覺不對。
這里不是夫人蕭氏住的地方。
這處別院,之前根本就沒人住。
房子有人住,還是沒人住,很容易就看得出來。
燕云權目光不善地看著管事,“你將本公子安頓在別院,同夫人以及兩位妹妹分府而居,意欲何為?”
看他模樣,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殺人。
管事心中驚懼,忙說道:“公子息怒!小的都是按照縣主娘娘地吩咐辦事。公子先安頓下來,休整一晚。明兒一早,還要去給縣主娘娘請安。”
燕云權冷哼一聲,“荒唐!本是一家人,卻要分府而居。難不成堂堂縣主府,竟然容不下本公子一人?”
管事只說道:“一切都是縣主娘娘的吩咐。公子有任何疑問,明兒見了縣主娘娘,不妨親自詢問。縣主娘娘一定會給公子一個交代。”
燕云權克制著自己的怒火,“明兒一早,本公子自會去給夫人請安。”
他將管事打發走,心中怒氣難平。
心腹王師爺來到他跟前,小聲問道:“公子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燕云權嗤笑一聲,“還能怎么辦,她是主母,我是庶子,明兒一早本公子乖乖去請安。我倒是要看看,她要用什么理由,方能光明正大的將本公子安頓在此處別院。哼,如此行事,也不怕被人笑話。”
王師爺蹙眉,“要不給侯爺去信,將此間發生的種種,一一稟告侯爺。”
燕云權說道:“當然要給父親去信,但是不急在此時。我們剛到京城,兩眼一抹黑,先等等,將情況摸清楚后再給父親去信不遲。”
王師爺憂心忡忡,“夫人將公子安頓在別院,擺明了不想讓公子順利積攢人脈。可是沒有夫人牽頭,為公子打點,公子如何在京城站穩腳跟。”
燕云權面容嚴肅,心情極壞,“本公子不是非要靠她。燕家的名聲,在京城總歸有點用。而且來之前,父親給了我一份名單,改明兒就照著名單一一拜訪。”
王師爺嘆了一聲,“侯爺給的名單,我也看了,基本上都是武將。公子想要打入京城權貴圈子,同皇室接觸,還是得指望夫人才行。只要夫人肯相助一二,以公子的才華,定能打開局面。”
燕云權自嘲一笑,“現在說這些做什么。夫人擺明了不肯給我機會,徒呼奈何。她和父親鬧矛盾,我身為燕家長子,也只能受這夾板氣。”
“或許可以從二姑娘,或是四姑娘入手。兩位姑娘來京半年,相信也認識了一些人。”
燕云權琢磨了一番,暗暗點頭,“云歌不好說話,心眼又多,恐怕不會給我好臉色。云琪,比起云歌來說,更好相處一些。吩咐下去,給兩位姑娘的禮物再加三成。”
“公子和兩位姑娘是兄妹,理應友愛。二姑娘指婚給二皇子,若是公子能得二姑娘相助,這倒是打開京城局面的切入點。”
燕云權連連點頭,明兒見到云琪,得同她說說。
都是燕家的兒女,理應守望相助。
再說了,燕云琪嫁入皇家后,也需要娘家人支持。
他,正是燕云琪的娘家人。
一大早,燕云權收拾妥當,帶著一車禮物,前往縣主娘娘府。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他居住的別院離著縣主娘娘府足有七八條街那么遠。
京城權貴,基本上都住在平安坊一帶。
縣主娘娘府的地段,實打實的黃金地段。
得知這個情況,燕云權郁悶得想要吐血。
蕭氏將他安頓在別院,從居住位置上,就將他同京城權貴分割開。
他想來個偶遇,制造認識的契機,都沒機會。
“用心著實歹毒!”
燕云權咬牙切齒,心中憤恨。
然而,他頗有城府。
無論心中如何惱怒,下馬車前那一刻,他已經收起情緒,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
站在縣主府門口,抬頭望著門匾,又看看門前兩頭石獅子,心中冷笑一聲。
敢情他成了客,而非家人。
蕭氏果真將“你我”分得清清楚楚,而且絲毫不掩飾,坦坦蕩蕩。
即便有人說她不容人,估計她也不在乎。
是啊!
她怎么可能在乎。
離開了上谷郡,京城就是她的地盤。
她根本不會委屈自己。
她要隨心所欲。
區區一個庶子,她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大公子,切莫讓縣主娘娘久等。”下人提醒燕云權,別愣著了,趕緊進去吧。
燕云權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吩咐下人,“前面帶路。”
從側門進入。
不愧是縣主娘娘府,光是外院,已經讓燕云權感受到布置的精巧和奢華。
“聽聞這棟府邸,是中宗皇帝臨終前賞賜給夫人?”燕云權隨口問道。
下人口稱是。
這棟府邸,的確是中宗皇帝臨終前賞賜給蕭氏。
名義上是縣主府,其中格局,同公主府相比絲毫不差,甚至還要勝出一籌。
京城人都知道,這棟府邸,是中宗皇帝出于愧疚補償給蕭氏。
二十幾年前,蕭氏一夜間沒了父親母親,沒了兄弟姐妹,天地間只剩她孤零零一人。
后來查明“章義太子”謀逆案,是被人陷害。
中宗皇帝愧疚啊!
若非他下旨,東宮一家子也不會死得那么慘。
區區一棟府邸,作為給蕭氏的補償,又算得了什么。
就連三千東宮侍衛,也是中宗皇帝下旨,留給蕭氏自保的武力。
他擔心自己死后,有人要取蕭氏性命。
三千東宮侍衛,就是蕭氏活命的保障。
中宗皇帝死。
先帝,也就是宣宗元平帝繼位,也沒能將三千東宮侍衛從蕭氏手中奪走。
宣宗元平底只能捏著鼻子忍了,之后就將蕭氏指婚給燕守戰,遠遠打發走。
這一走,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后的今天,蕭氏回到京城,宣宗元平帝已經去世十來年。
然而府邸還在,侍衛也在。
燕云權被下人帶到花廳。
蕭氏高坐主位。
燕云歌和燕云琪分坐兩端。
燕云權上前數步,躬身一拜,“兒子給夫人請安,夫人安康。”
“路上辛苦了,坐下說話吧!”蕭氏神情淡淡的。
“多謝夫人!”燕云權儀態風度極佳,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這時,燕云歌同燕云琪起身,對燕云權行禮。
“見過大哥!大哥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兩位妹妹不必多禮。自你們離家,家中甚是想念。”
兄妹三人互相見禮。
之后,燕云權拿出禮單,一共三份。
“這是父親給夫人準備的一份心意,父親一直惦記著夫人,只恨不能親自來京城。這兩份,是我這個做哥哥的給兩位妹妹準備的一點心意。”
母女三人收下禮單。
燕云歌翻開禮單一看,夠豐厚的。
燕云權出手果然大方。
她沖燕云權甜甜一笑,看在禮物份上,給他一個面子。
燕云琪則說道:“多謝大哥!妹妹就不和大哥客氣,收下這份禮物。”
“一家人,何需客氣。”燕云權面帶微笑。
他在觀察蕭氏的反應。
蕭氏面色淡漠地翻開禮單,隨意看著。
她嘴角微翹,心中冷笑。
燕守戰為了燕云權,真是煞費心機。
生怕她不給燕云權機會,送來的禮物,全是貴重的珠寶首飾,價值連城。
蕭氏問燕云權,“你父親可有信件讓你轉交?”
“有一封信,父親囑咐兒子一定要親手交到夫人手中。”
燕云權拿出信件,雙手奉上,態度極為恭敬。
下人接過信件,放在蕭氏手邊。
蕭氏撕開信封,拿出信紙,展開,仔細看起來。
的確是燕守戰的親筆信。
她面色平靜,心中卻呵呵冷笑。
燕守戰是多不放心,或者該說燕守戰到底有多看重燕云權。
不光送上貴重禮物,還寫信一再叮囑蕭氏,務必給燕云權一個機會。
只要她肯給燕云權機會,燕守戰在信里承諾欠她一個人情。
同時,還承諾,會多給燕云同歷練的機會。
言下之意,蕭氏若是不給燕云權機會,他也不會給燕云同歷練的機會。
蕭氏腹誹一句:“臭不要臉的老男人!”
都威脅到她的頭上。
她收起信件,打量了一番燕云權,“這一路辛苦了吧!”
燕云權微微躬身,“多謝夫人關心,兒子年輕力壯,不辛苦。”
蕭氏說道:“我已經吩咐廚房準備酒菜,中午就留下一起用餐。你初來乍到,萬事別著急,將來自有機會。”
燕云權含笑說道:“多謝夫人提點。”
半句不提別院的事情。
蕭氏挑眉,笑了起來,“你先在別院好生安頓,不要多想。”
“兒子不敢多想!兒子相信,夫人將我安頓在別院,定有深意。”
燕云權果然沉得住氣。
他想通了,事已至此,爭吵質問,只會落了下乘,叫人輕視。
一動不如一靜,就不信找不到機會。
蕭氏一直都知道燕云權是個城府頗深的人,他有這個反應,她毫不意外。
她說道:“你沒有多想,甚好。下個月云琪出嫁,你身為長子,屆時還要你出面操持。”
這就是蕭氏給他的一個機會,能不能抓住,全看他的本事。
她可以晾著燕云權,但不能一個機會都不給。
她和燕守戰是夫妻,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當是給燕守戰一個面子。
她給了燕云權機會,同理,她也會從燕守戰那里索取更多好處,為燕云同爭取更多歷練機會。
“夫人放心,兒子一定會用心辦事,讓二妹妹風風光光出嫁。”
燕云權內心慶幸,歡喜。
他就知道,他遲早能得到機會嶄露頭角。
云琪大婚,就是他的機會。
蕭氏不欲多說,“云歌,云琪,好生招呼大公子。我乏了,先回房歇息。”
“恭送母親(夫人)”
三兄妹起身,送走蕭氏。
她一走,花廳里面的氣氛,瞬間輕松下來。
燕云權也隨意了許多。
他刻意討好,卻又做得不露痕跡,的確是個有本事的人。
燕云歌不能說話,又懶得寫字,全程基本上就是燕云權同燕云琪在聊天。
燕云歌觀察燕云權,表情似笑非笑。
看著就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燕云權心頭有點慌,云歌的眼神的有點嚇人。
他主動問道:“四妹妹想說什么嗎?”
燕云歌向來直接,她提筆書寫:“你來京城,父親給了你多少錢?”
燕云權挑眉,苦笑,“四妹妹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燕云歌直愣愣地盯著他看,不寫字,就是眼神嚇人得很。
燕云權心中門清,也很干脆,問道:“四妹妹缺錢嗎?”
燕云歌立馬笑了起來。
不愧是八面玲瓏,擅長做人的燕云權。
她就知道,他懂她言下之意。
她連連點頭,缺錢,缺好多錢。
燕守戰給的錢,見面分一半。
她不貪心,就要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