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歌退后兩步,方便她盯著眼前之人。
畢竟人長得太高,靠的太近,想看清對方的臉,得使勁仰著頭,她嫌累!
她心頭嘀咕,這人怎么會在這里?
怎么就從詔獄出來了?
難道不怕追殺?
也不怕死?
蕭逸面無表情地看著燕云歌,眼神古井無波,卻無端端的讓人覺著心驚膽戰。
他這人渾身煞氣,等閑人靠近不得。
也就燕云歌,能無視他一身的兇悍氣,還頗有興致地打量他。
他沒作聲。
只怪自己出門沒看黃歷,竟會遇見她。
燕云歌捏捏下巴,難得遇上,應該打聲招呼。
裝作不認識,那多不禮貌。
還顯得心虛。
不過……
她朝阿北揮揮手,示意阿北退下。
阿北一臉擔心,“姑娘?”
燕云歌眼一瞪,阿北無法,只能遠遠離開。
她拿出紙筆,提筆寫下,“案子還沒了結,你就從詔獄跑出來,不怕陶家派人追殺你?”
蕭逸嘴角抽抽,她竟然沒問他為什么出現在這里,反倒是很希望他被陶家追殺。
這是什么樣的節操?
或許該問一句,她還有節操可言嗎?
見對方不作聲,燕云歌了然一笑,調侃一句:“難不成你正在被追殺?”
蕭逸終于開口,“如果你不想惹禍上身,今兒,你就當沒見過我。”
燕云歌挑眉,笑而不語。
蕭逸冷哼一聲。
燕云歌主動讓開樓門前的位置。
蕭逸趁此離開,不愿多說,也不愿多做停留。
當然,燕云歌也不會主動留著他。
突然看見他出現在此處,神神秘秘的,還有什么不明白。
都是千年的狐貍,不必聊聊齋。
只需一個眼神,全都清楚了。
原本已經決定離開的蕭逸,突然回頭,盯著燕云歌,眼神銳利。
燕云歌立馬做了一個捂住嘴巴的動作,保證今天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說出去。
她的嘴可是很嚴的。
蕭逸卻笑了起來,“你知道你為什么不能說話嗎?”
燕云歌挑眉,沒回應。
關于她為什么不能說話,她沒必要和一個外人討論。
蕭逸也不在意她的態度,繼續說道:“我想你應該知道,你中毒了,所以不能說話。”
這下燕云歌的眼神都變了。
她提筆書寫,“你下的毒?”
他又不是大夫,看一眼就能知道自己是中毒,最有可能就是下毒者。
他會不會是制毒者?
單看年齡,百分之九十九不可能。
蕭逸眼角抽搐:“當然不是本公子下的毒,本公子沒那么閑。我曾經見過同你類似的情況。”
燕云歌:“……”
原來如此。
他到底想說什么?
蕭逸干脆問道:“你想不想開口說話?”
燕云歌笑而不語。
蕭逸清楚等不到她的回答,直接說道:“你若是想開口說話,本公子可以幫你。”
燕云歌很干脆,提筆就問:“什么條件?”
蕭逸笑了笑,“管好你的嘴巴,什么都別說。”
“這么簡單的條件?”燕云歌甩著筆花,一支筆在她手里玩出了百般花樣。
蕭逸瞬間走神,轉眼又恢復如常,“對,條件就是這么簡單。”
燕云歌笑了笑,提筆,“我怎么能信任你?”
蕭逸嘴角抽抽,他難得發一次善心,竟然還被懷疑用心。
他冷哼一聲,“隨你信不信。本公子答應幫你,就一定會幫你。告辭!”
他走得很快,轉眼就消失在山林中。
燕云歌目送他離去,嚶嚶嚶,她還有一句話沒來得急寫。
她還沒答應接受他的幫忙。
他干什么那么著急。
阿北急匆匆跑來,“姑娘,你沒事吧?”
燕云歌搖頭,她當然沒事,阿北就是瞎擔心。
阿北又問道:“姑娘,我們還上塔樓嗎?”
蕭逸剛從上面下來,阿北總感覺塔樓仿若吞人的怪獸,她只想拉著姑娘趕緊離開此處。
因為……
此處不詳!
一個原本關在詔獄里面的人,突然跑出來,怎么想都不是吉兆。
而是大大的兇兆!
燕云歌點頭,‘難得來一趟,怎么也得上去看一眼。’
阿北“啊”的一聲,“姑娘真要上去嗎?就不擔心……”
萬一又從塔樓里面下來一個人,那就完了。
燕云歌笑了起來,‘你是想說蕭公子在里面和人私會?怕我們上去會遇見人?放心吧,上面沒人。’
她大步跨進樓門,沿著木制樓梯蜿蜒而上,一直上到塔頂。
果然一個人都沒遇到。
阿北終于放心下來。
登高望遠,俯瞰京城,燕云歌心情極好。
今兒這一趟沒白來。
從城隍廟歸來,燕云歌不再出府,忙著籌備二姐姐的婚宴。
四月下旬,黃道吉日,宜嫁娶。
燕云琪出嫁,嫁給二皇子。
大紅嫁衣,精致的新娘妝,滿頭珠翠。
燕云歌抱住燕云琪,有點不舍。
去年,送走了大姐姐。
今年又要送走二姐姐。
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人。
燕云琪拍拍她的肩背,“都趕上我的身高了,還耍小孩子脾氣。”
燕云歌哼了一聲,雙手比劃,‘我比二姐姐還高了一點。’
“是是是,你比我都高了。這一年,你到底吃了什么,怎么長得這么快。針線房的針線娘子都在說,給你做的衣裙,總要留長一截。要不然幾個月就短了,穿著不合身。”
燕云歌仰著頭笑起來。
‘二姐姐今天真美!’
燕云琪笑道:“少拍馬屁。我和你說,女孩子也不能長得太高,若是趕上男子的身高,婚事恐怕不太容易。”
燕云歌皺皺鼻子,沒想過出嫁。
這天下,又有幾人敢娶她為妻。
燕云琪捏捏她的鼻子,“別胡思亂想。過兩天我就回門,很快我們又能見面。我不在家里,以后母親那里就只能靠你孝敬。在外面,若是有人找你麻煩,你就報我的名字,能不動手就別動手。姑娘家的名聲,還是很重要的。”
燕云歌從善如流,連連點頭。
她可是很聽話的。
燕云琪抱住她,有些不舍,眼眶已經濕潤。
“真不想出嫁。”
燕云歌拿出手絹,小心地替她擦拭,‘二皇子若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揍他。’
燕云琪破涕為笑,“他一個病秧子,哪里受得住你一拳頭。”
喜娘催促,說是吉時將到,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門口。
燕云琪收拾心情,前往正堂,拜別母親蕭氏。
蕭氏連連囑咐,很是不舍。
“母親保重身體,女兒以后時常回來看望母親!”
“別耽誤了吉時,出門吧!”
蕭氏倒也灑脫。
姑娘家,總有出門的一天。
燕云權身為兄長,負責送嫁。
今兒,是他展示自己的機會,天不亮就開始忙碌,一直忙到現在,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
也算是盡職盡責,頗為用心。
蕭氏挑不出他的毛病,只囑咐他到了二皇子府,好生應酬。
燕云權點頭應下,“夫人放心,有我護著二妹妹,萬事大吉。”
紅蓋頭蓋上,燕云權背著燕云琪出門。
燕云歌一直送到花轎前,看著二姐姐坐上花轎,被抬著出門。
心情好低落!
為了緩和心情,為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別總盯著二皇子同二姐姐的婚事,她決定搞事,搞大事。
進入夏天,天亮得早。
沈老頭挑著擔子,進入菜市口。
廣場上圍滿了人。
怎么回事?
莫非今兒官府要斬人?
昨兒沒聽說啊!
通常情況下,官府若是在菜市口公開處刑犯人,都會提前通知,提前安排衙役控制現場。
沈老頭四下張望,一個衙役都沒見到。
肯定不是處斬犯人。
圍觀的人太多,沈老頭擠不進去。
他就問旁邊的人,“出了什么事?”
“你自己看!”
旁人指著前方柱子。
沈老頭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哎呦,媽呀。
赤條條一個人,被掛在柱子上,嘴巴被堵住,正在嗚嗚掙扎。
“身上還寫了字?小哥,那人是誰,寫的什么字?”
“上書二字,白嫖!”
“啥?”
“白漂!”
嘖嘖嘖……
沈老頭當即感慨起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瞧他掛在身上的衣衫,綾羅綢緞,肯定是有錢人。這年頭沒想到有錢人也喜歡白漂!”
“怕是打腫臉沖胖子,沒錢還敢去找姐兒,活該被人掛在這里。”
“啊,那不是凌家公子凌長峰嗎?”
終于有人認出了掛子柱子上的人。
“誰?”
“大才子凌長治的親兄弟,凌長峰。”
一說凌長治,眾人恍然大悟。
最近一段時間,凌長治在京城闖下好大的名頭,連市井小民都聽說過他的大名。
“凌長治的兄弟竟然白漂?這年頭,果然什么稀奇事都有。”
“嘖嘖嘖,凌大公子的弟弟被掛在這里,赤條條的。也不知凌大公子會不會氣得暈過去。”
“哈哈哈哈……”
看熱鬧不嫌事大。
這里的事情,很快傳揚出去,驚動各方人馬。
越來越多的人涌入菜市口,將菜市口堵得水泄不通。
這么多人圍觀,卻無一人上前,將凌長峰放下來。
大家都很樂意看凌長峰的笑話。
凌長峰浪蕩子,和他大哥一樣,短短時間就在京城闖下偌大名頭。
不同的是,凌長治是大家公認的才子,凌長峰則是流連花叢的風流浪蕩子。
“讓開,讓開……”
“看什么看?”
一群家丁出現,領頭的人更是氣急敗壞。
“瞧瞧,凌家人來了。”
“肯定是有人暗中給凌家送了消息。”
凌家管事抬頭一看,自家金貴的公子竟然被人赤條條掛在柱子上。
欺人太甚!
凌家管事陰沉著一張臉,“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將公子放下來。”
有那腿腳靈活的家丁,爬上柱子,解開捆綁凌長峰的繩子。
一得自由,凌長峰憤怒得要殺人。
還是家丁提醒他,凌長峰才急忙拿衣服遮掩,最后被一群家丁簇擁著匆匆離開。
凌家人一走,沒了熱鬧看,人群很快散去。
附近酒樓,一群書生,個個得意洋洋的笑。
“如此稀罕事,在座諸位,有誰愿意同我一起激揚文字?”
“我!”
“我!”
“算我一個!”
這群書生,個個踴躍。
凌長峰露丑,不要緊。
要緊的是,他是凌長治的親兄弟。
上天送來的機會,不把握住,都對不起自己。
就借著凌長峰一事,將凌長治拉下水,潑他一身污水,將他拉下才子神壇。
凌長治一來京城,將京城一干學子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所謂的揚名,是踩在諸多京城學子的頭上實現的。
因他一人,京城學子飽受難堪,苛責……
不服氣有之!
仇恨者有之!
之前一直找不到凌長治的漏洞。
卻沒想到,他那弟弟凌長峰如此不爭氣,不僅白漂,還被人掛在柱子上,出了一個大大的丑。
天賜良機,若是不把握住,必遭天打雷劈。
“諸位兄臺,成敗在此一舉。我們要借此機會,揭穿凌長治的真面目!”
“讓他滾回弘農郡!”
“膽敢小看我等京城學子,這回叫他知道什么叫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