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會好起來嗎?”
“我不知道!”
蕭逸搖搖頭。
他接著說道:“自從登基,皇帝接連遭受重創刺激。以他的性格能撐到現在,說實話的確讓人刮目相看。只是,接下來他還能不能繼續撐下去,誰都說不準。”
燕云歌打開車窗,透透氣。
她隨口問道:“難道真有命數一說?莫非皇帝真的是孤星?”
“你也相信那個傳聞?”
燕云歌自嘲一笑,“只是感覺皇帝的運氣未免太差了些。要說他能力不足,可也不至于這般倒霉,事事不如意,處處不順心。仔細想來,大部分的問題,責任都不在他身上,可是偏偏就發生了。
難怪有人會胡思亂想,以至于有時候我都難免受到傳聞的影響,忍不住會去猜想,如果坐在龍椅上的人換一個,是不是情況就不一樣。”
“連你都這么想,皇帝的處境危矣!”
蕭逸的表情變得凝重。
燕云歌問他,“你認為皇帝有危險?”
蕭逸低著頭,遲疑道:“陶太后請高僧祈福,恐怕起不到多少作用。”
燕云歌微蹙眉頭,“如果皇帝有個三長兩短,接下來會如何?直接冊立大皇子繼承皇位?”
“不清楚!皇帝或許能撐下去。”蕭逸遲疑道。
車隊繼續南下,終于來到命運的轉折點。
一條三岔路。
往右邊的路繼續走下去,相信很快就能追上皇帝百官一行人。
往左手邊的陌生道路一直走,往東走,則是另外一番局面,另外一種命運。
燕云歌計劃中的未來,就在左手邊那條道路的盡頭。
她要去的地方,正是平陽郡。
一個土地肥沃,地方不大,卻因為水患頻繁,常年鬧天災人禍,百姓窮困的地方。
正因為天災人禍,平陽郡數年前就開始鬧反賊。
鬧得最厲害的時候,官員被殺,世家逃亡,百姓被反賊裹挾。
平陽郡儼然成了天棄之地。
也正是因為鬧反賊,鬧得整個郡,所有的資產大幅縮水。
土地貶值,房屋被毀,官府常年沒有官員……
于是,就有家族趁機購入平陽郡的土地。
這個家族,就是弘農郡凌家。
當初,離京之前,凌長治問燕云歌要地圖,她開了兩個條件。
第一個條件,是要五十份加蓋公章的空白文書。
第二個條件,是一份地契。
正是平陽郡的地契。
整個平陽郡,旗下五個縣,九成的土地都落在了凌氏家族手中。
如今,這九成土地,都在燕云歌的手中。
燕云歌,儼然是平陽郡最大的地主。
平陽郡,也將成為她龐大事業的最堅實的基礎。
蕭逸和筑陽郡主蕭氏,先后上本朝廷,求一份任命文書,一道圣旨。
蕭逸請朝廷任命他為平陽郡郡守。
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名正則言順。
燕云歌需要名正言順地經營平陽郡,以防半路上有人摘桃子。
平陽郡的土地,人口,兵力,都掌握在燕云歌的手中。
唯獨官府,衙門權利,不在她手中。
這又是最致命的一點。
別等她經營好平陽郡,突然空降一個郡守摘桃子,她能氣死。
所以,平陽郡郡守一職,必須牢牢地握在手中。
還有誰比蕭逸更適合出任平陽郡郡守一職?
沒有!
沒有人比蕭逸更合適。
筑陽縣主蕭氏,想求一道圣旨。
她希望朝廷能夠將她的封地,從筑陽改為平陽。
并且言明讓燕云歌繼承她的爵位。
事實上,先皇活著的時候,她已經將封地上交給朝廷。
郡主爵位,只剩下身份地位和爵祿,其他都沒了,統統都交給了朝廷。
但,此一時彼一時。
國破山河碎,連皇帝都要逃難。
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力,也隨之大打折扣。
朝廷需要有妥當的人鎮守各個地方,確保能夠順利收取賦稅。
筑陽郡主在奏本上承諾,如果朝廷答應她的請求,她愿意按照往年的慣例,給朝廷上交賦稅。
這對朝廷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誘惑。
平陽郡因為鬧反賊,加上水患頻繁,已經閑置了數年,沒官也沒賦稅。
數年來,朝廷在平陽郡的收入是零。
沒有官員肯到這里來做官。
窮不說,人口還少,又鬧反賊。
鬧完反賊鬧山匪,簡直成了個三不管地帶。
早在反賊鬧得最厲害的時候,當地的世家大戶,要么被殺,要么逃命。
如今,肯有人接管平陽郡,不要朝廷一文錢,還愿意按照慣例上交賦稅,怎么看都是一個合算的買賣。
要是換做以前,皇帝和百官還在京城的時候,朝廷眾臣會直接將這樣的奏本給扔了,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還想要封地,要官職,做夢去吧。
就算是天棄之地,那也是朝廷的土地,不給不給,任何要求都不會答應。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朝廷,顯然沒有過去那般強硬和頑固。
蕭逸和筑陽郡主的奏本送到流動朝廷的時候,朝臣們明顯分為兩派。
很多人愿意賣蕭逸一個面子,也樂意給筑陽郡主一個甜頭。
就當是給朝廷增加一份賦稅。
好歹,平陽郡這個地方有人接管,名義上還是朝廷的地盤。
但,也有朝臣堅持著強硬和頑固的態度,認為朝廷的土地,豈能隨便給人。
蕭逸想要官職,就給他官職。
以后其他人也來要官,給不給?
這個頭不能開。
更過分的是,筑陽郡主竟然想改封地。
明面上是改封地,實際上是想要封地,打破先皇收歸宗室封地的規矩。
這個要求太惡劣,萬萬不能同意。
更過分的是,竟然讓外嫁女繼承郡主爵位,開什么玩笑。
朝廷就沒有這個先例。
從未聽說過,有哪個公主的閨女繼承了公主爵位。
滑天下之大稽。
一個外姓女子,有什么資格繼承只有宗室女才配擁有的郡主爵位?
為了這兩份奏本,朝臣們吵得不可開交。
一路閑散了這么長時間,終于有人上本請朝廷做主,眼中還有他們這群朝臣,朝臣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熱情,天天吵個不休。
燕云歌私下里給石溫,凌長治,分別去信。
凌長治想和燕云歌繼續合作,將來還有機會從她手中購買地圖,所以他選擇支持她,為她謀得平陽郡的權柄。
只是,為官之道,他不能一開始就表明立場。
先讓朝臣們吵幾天,他再出面定乾坤。
石溫有些遲疑。
關起門來,他和謀士商量。
“燕云歌想要平陽郡,她想做什么?平陽郡常年水患,鬧完反賊鬧山匪。山匪好解決,憑借她和蕭逸手中的兵力,對付山匪猶如砍瓜切菜。水患可不好解決。難道她有辦法?”
謀士提醒道:“丞相忘了嗎,在京城的時候,燕夫人要了一批少府的工匠。或許這批工匠有人懂治水。”
“開什么玩笑,區區幾個工匠哪里懂治水。不過,你倒是提醒了老夫。以燕云歌天馬行空的想法,估摸著她真的有治水辦法。老夫聽說,她在京城發了一筆橫財。”
“燕夫人將京城都搬空了,除了房屋和笨重的家具,能搬走的全都搬走。她的確發了一筆橫財。”
石溫齜牙,有點羨慕嫉妒啊!
他說道:“難怪她有本事治水,不差錢啊!不過,她哪里來的那么多車馬?”
這一點,令石溫不解。
他帶著皇帝百官出城,很多物件都必須舍棄,就是因為車馬不足。
燕云歌搬空了京城,她哪來的那么多車馬運輸?
難不成她能憑空變出來嗎?
謀士輕聲說道:“丞相忘了燕夫人在京畿有個牧場了嗎?另外,她名下還有個木匠工坊。”
石溫一巴掌打在自己頭上,“老夫怎么將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她是早有準備啊!恐怕在她主動登門說服老夫放棄京城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了所有事情。足夠的車馬車夫,足以讓她將京城搬空。
這女子,走一步想十步,太過嚇人!很顯然,她對平陽郡也有了一整套的規劃。即便老夫不給她面子,駁了她的請求,她還有第二套方案預備著,逼迫朝堂同意她的要求。哎,老夫此刻很矛盾啊!”
落入燕云歌的算計中,石溫很郁悶。
他想要回擊,給燕云歌一點顏色看看。
可是心頭又清楚,燕云歌必定已經算計到了一切。
他的回擊,在此時此刻,顯得毫無力度,且毫無意義。
一個流動朝廷,對地方上手握兵權的人,毫無震懾力。
他們肯走公文,而不是自行其是,是給朝廷和皇帝面子。
要是駁了他們的要求,大不了自行其是,做一方諸侯。
反正要錢有錢,要地盤有地盤,要兵馬有兵馬。只差一道名正言順的公文。
沒了這道公文,也難不住燕云歌。
無非就是和朝廷撕破臉!
她現在,還愿意和朝廷維持臉面,要珍惜啊!
這就是燕云歌私下里給他寫信的潛臺詞。
珍惜她給的臉面吧!
否則,朝廷將失去她的“恭順”,失去她的賦稅。
她會給天下手握兵權的人,開一個好頭,也能開一個壞頭。
端看朝廷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