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章缺糧!
去年上半年干旱,下半年又是嚴寒雪災。
一年到頭,就沒幾天風調雨順的日子。
理所當然,糧食減產,賦稅減少。
若非靠著抄家,抄出了大量財貨和糧食,將去年應付了過去,否則他要么橫征暴斂,要么啟動戰爭機器去搶糧食。
今年開春,冷得很!
有經驗的欽天監官員,已經說了,今年的天氣恐怕不會很正常。
要做好應付天災的準備。
所以……
劉章決定買糧。
將手里面的財貨,變成一車一車的糧食,運到皇城,運到邊關。
以最快的速度,將那群叫花子戎狄姜氏兵馬屠戮干凈。
他劉章還沒死,竟然膽敢興兵侵犯,真當他老得提不動刀劍嗎?
開玩笑!
他會讓戎狄姜氏知道什么是后悔,什么是悔不當初。
他不是燕守戰。
和烏恒打了那么多年,也沒能將烏恒打趴下,廢物點心。
這番心思要是讓燕守戰知道了,必定啐他一臉。
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當他收到林小寶快馬加鞭送來的信件,看完后,不由得放聲大笑。
“答應她!”
區區一點人口,給了燕云歌就是。
那些人口,留給他,全都是死路一條。
燕云歌想做好人,就讓她做去。
另外的兩個條件,也將如數兌現。
書籍,以及祭祀!
“恐怕平陽郡主沒膽子到皇陵祭祀。”
他捋著胡須,心頭一塊石頭落地。別管平陽郡主會不會北上祭祀,都不重要。
糧食才是最重要的。
怪得很!
去年燕云歌兩頭作戰,開銷巨大。
她的治下,照樣遭遇了各種天災,還要給南魏朝廷繳納賦稅。
她哪來的糧食?
她的糧食怎么夠吃?
自家的糧食為什么不夠吃?
難道燕云歌不養人嗎?
百思不得其解。
林小寶在會賓樓住下來,他是寢食難安。
任務一天沒完成,大好頭顱隨時都有可能搬家。
這般情況下,他的心情要是能好,那才是咄咄怪事。
他偷偷去城外,見到了平喜班。
果然如燕云歌所說,以他現在的體型和外貌,他和平喜班的人面對面站著,對方也認不出他。
只當他是來聽戲的客人。
倒是平喜班的人,變化都不大。只不過小孩長大了,大人變老了,模樣還是那個模樣,一眼就能認出來。
聽著熟悉的唱腔,陌生的曲目,心中難免思緒萬千。
他滿足現在的生活嗎?
除了戰戰兢兢,擔心腦袋搬家以外,他是真的滿意現在的生活。
有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手中還握著一點權柄。
他已經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
這一切,都是拜燕云歌所賜。
她若是狠心,一直關著他,他現在只是階下囚。
她放了他,將他送到司馬斗身邊,他才有了新的人生。
他摸摸頭,說真心話,“夫人才是我的大恩人啊!”
若非他和燕云歌一直有聯系,說得上話,前面的鄧少監,現在的劉章都不會留下他的性命。
他的價值,全在于燕云歌。
這妥妥的就是天大的恩義。
“按理我該效忠夫人,只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希望陛下會答應夫人的條件。”
轉眼半月過去……
他終于收到來自北梁皇宮的消息。
答應燕云歌一切要求,盡可能多采買糧食武器!
平陽造兵器,的確犀利。
比起傳統工匠打造的兵器,就是強上一籌。
聽聞平武侯石溫治下的工匠,已經成功模仿出平陽造兵器。
那么……北梁的工匠同樣可以模仿。
燕云歌不怕被人模仿。
她的兵器始終都是最好的,始終是走在時代的前沿。
當平陽造兵器被大規模模仿的時候,她自會退出更優質的武器。
“有人模仿我的臉,有人模仿我的兵器,但始終無人取代我。”
這才是她的底氣!
林小寶歡呼雀躍,急忙趕往郡守府,商量貿易一事。
“按照夫人的要求,第一批一千人,已經在路途上。不出意外,一個月后,夫人就能拿到這批人口。書籍也已經裝箱運來,兩三日內必到。祭祀一事,全憑夫人安排,北梁保證任何人不得干涉郡主娘娘到皇陵祭祀。”
燕云歌滿意地點點頭,“劉章的誠意,我收到了。現在我們聊聊價格……”
劉章手中有大量的財貨,一是靠戰爭劫掠,二是靠抄家發財。
她準備敲劉章一筆竹杠。
購買糧食越多,價錢越便宜?做夢去吧!
購買糧食越多,價錢只會越貴。
誰讓眼下糧食緊缺,大家都在高喊糧食不足。
底蘊深厚的世家,倒是不缺糧。倉庫里面大把的糧食,吃不完直接爛在里面。
可是,沒人有本事讓世家出糧。
他們可是等著糧價更高的時候,才會拋售糧食。
這個時節,估摸著也就她燕云歌,才愿意出售大宗糧食。
她特意強調,“看在北梁兵馬抵抗異族的份上,本夫人才答應同你們貿易。所以……嘴巴嚴實些,別在外面胡說八道。要是大批人涌入平陽郡,找本夫人買糧食,本夫人饒不了你。”
再多的糧食,也架不住糧商們的兇猛。
所以她提前將丑話說在前頭。
林小寶連連應承,一副恭順討好的模樣,“夫人放心,我嘴巴一向嚴實,保證不亂說。我就是擔心,貿易的事情要是讓南魏朝廷知道了,夫人會不會有麻煩。”
“你這是馬后炮嗎?擔心本夫人會有麻煩,你來巴巴地跑來貿易。收起你的假惺惺,糧價一文錢都不能少,兵器要是采購量大,可以給你八折優惠。”
“多謝夫人!價錢夫人說了算,我都聽夫人的,保證不討價還價。這也是我家陛下的意思。陛下讓人傳來口信,夫人不計較過去的事情,慷慨解囊,一定不能讓夫人吃虧。”
她抿唇一笑,“說實話,劉章要是沒竊據皇位,他一定是天下最大的‘忠臣’。”
就憑劉章肯花心思做表面功夫,而且讓人如沐春風,他就勝過天下九成的官員。
他現在當了皇帝,若是肯收斂一二,殺戮沒那么嚴重的話,北梁肯定是另外一番局面。
沿海四郡不會反他,燕云歌也不會有機會拿下沿海四郡的地盤。
這是一次雙方都滿意的交易。
三月中旬,天氣已經暖和起來。
一船一船的糧食,駛離碼頭。
這是第一批糧食,林小寶不放心,決定親自押運。
他和燕云歌道別,語氣哽咽,眼中含淚。
燕云歌特嫌棄他,揮揮手,讓他趕緊滾。
“你現在也算是闖出了名堂,好生干著吧,希望你能活得久一點。”
林小寶一個大胖子,哭哭啼啼,那場面想想都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擦著眼淚,哽咽道:“只要夫人還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就能活得長長久久。”
燕云歌齜牙,“滾!再不滾,再不滾下批糧食不賣給你。”
他頓時唬了一跳,不敢在作妖,更不敢表忠心。
他一個身在北梁的人,表忠心,怎么看都是欲蓋彌彰,耍心眼耍心機,是個心機狗。
他果斷滾蛋,乘坐樓船,乘風破浪走了。
紀先生好想打滾。
在一船的珍本孤本里面打滾。
他太幸福了。
當然……
他不敢真的打滾。
這些珍本孤本,少說都是幾百年的歷史,一碰就碎。
捧起來,都得小心翼翼,哪敢打滾啊!
他太滿意這筆交易。
“這些都是珍寶啊!看看,這一本《嚴氏公羊注解》,這可是絕版啊!老夫也只聞此書名聲,不曾親眼見過。今日……哈哈哈……”
他興奮大笑,胡子一抖一抖。
燕云歌大手一揮,下令在衙門內騰出三間廂房,方便紀先生整理這些書籍。
“趕緊安排人手抄!這些孤本珍本,經不起反復翻閱。以后大家想要參考這類書籍,只能用手抄本。凌長安和崔秀程的字寫得最好,叫他們二人來手抄。”
紀先生親自點名,燕云歌卻不得不給他潑一盆冷水。
“先生忘了嗎?凌崔二人通過了春闈,已經被我派往沿海四郡,在計平韓其宗的手下當差。”
紀先生猛拍自己的腦袋,“老夫倒是忘了這回事。讓老夫想想,還有誰的字能入眼……”
他一口氣點了好幾個人的名字,其中就有賀季。
賀季也通過了春闈,拿到了進士功名,目前正在衙門歷練。
計劃中,他們這批人歷練個半年一年,統統都要下放到下面的縣,去做一地父母官。
兩百多人參加春闈進士科,只錄取了區區四十人。
這四十人,都是優中選優,是七郡地盤第一批通過層層選拔的人才。
不出意外,他們這一批人,將來都會得到重用。
被紀先生點名的人,除了衙門差事外,還多了一份重任,抄寫書籍。
紀先生要求,“每本書,最好能抄寫三冊。”
為何不用印刷?
印刷哪有抄寫來得真情實意,哪有抄寫來得有感情。
而且……
這些孤本珍本,經歷了歲月的摧殘,再也經不起印刷過程中種種毀滅性的舉動。
必須手抄!
唯有小心翼翼的手抄,方能最大程度的保護這些書籍。
為了這些書籍,紀先生可是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