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魏正光元年,北梁太初二年。
劉寶平實力有限,兵敗如山倒,退出關外,往東邊沿海而去。
劉寶順下旨,乘勝追擊,莫要沽名釣譽說什么窮寇莫追。
劉寶平算哪門子窮寇,那是他兄弟,活著一天就讓他寢室難安的兄弟。
要么死!
要么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剪除羽翼,任他磋磨。
這兩兄弟斗了個你死我活,蕭逸趁機收割地盤。
劉寶順氣得哇哇大叫,當著朝臣的面大罵蕭逸不是個東西,趁火打劫,流氓都比他仁義。
傳繳檄文,由大儒書寫的檄文,細數蕭逸燕云歌這對夫妻,這些年如何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根本不配為人。
這對夫妻,禽獸不如,人人得而誅之。
檄文一出,北梁人心沸騰。
沒想到,在北梁,反對蕭逸和燕云歌,竟然成了一種潮流。
似乎不罵幾句,不羞辱一番,就不配做北梁人。
蕭逸:“……”
他很懵逼。
他滿腹疑問,“本將軍征戰北地,對當地百姓秋毫無犯,奪取地盤也都盡量善待當地人。
為何北梁百姓如此厭惡本將軍和夫人?自問,比起劉氏父子,本將軍仁慈許多。”
程先生算是看透了人心。
他分析道:“或許,就是因為將軍太過仁慈,北梁百姓才敢肆無忌憚地辱罵。
他們知道,無論他們怎么罵,將軍都不會和他們計較。
反之,劉氏父子容不下反對的聲音,劉寶順稍微好一點,也僅僅是一點。
人天生都是欺軟怕硬的主。老夫建議將軍,不如效仿劉氏父子,采取霹靂手段,震懾當地人心。”
蕭逸蹙眉。
他的狠毒,一直以來,只針對和他差不多身份的人,比如朝中的高官顯貴。
他從來不欺負無辜弱小。
就算是他最神經病的那幾年,也干不出欺負小民的事情。
程先生鄭重其實,“將軍想要收復北地,想要震懾人心,必須軟硬兼施。
態度太過溫和,流于膚淺,人人都對將軍敷衍了事。手段太過嚴苛,又會造成全民恐懼,甚至是背叛。
所以,剛柔并濟,方是上策。或許夫人更適合處理這類事情。”
蕭逸目光不善地盯著他看,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翻臉的架勢。
程先生不畏權勢,堅持說下去,“如何治民,很顯然夫人有一套成熟的方案。看似溫和,循循善誘,卻又透著腥風血雨。
正所謂殺人于無形,不見血腥的戰斗才是最殘酷的戰斗。為何夫人治下,沒有人公開反對,也無人公然羞辱夫人?
正因為夫人有一手殺人不見血的手段,又有鈍刀子割肉的冷酷。
將軍打仗剛硬,治理剛剛收割的地盤,卻又太過仁慈。不如,請夫人派遣合適的官員,替將軍分憂。”
“你不能替本將軍分憂嗎?”
程先生連連擺手拒絕。
他很嚴肅地說道:“將軍莫要說笑。老夫是謀士,負責為將軍出謀劃策。
治理地方,尤其是新收割的地盤,老夫并不擅長。專業的事情理應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用夫人的手段治理地方,才能確保新收割的地盤不會出現反復。
將軍也不希望,腳下這片土地,十年八年之后又發生叛亂,重回北梁懷中吧!”
蕭逸半信半疑,“本將軍對于治下小民,果真太過仁慈?”
“的確如此!將軍以前常說自己不適合主政治理地方,老夫終于信了!”
蕭逸一臉沒趣的樣子。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本將軍的短處很明顯,這么多年也無法補上,果然天賦有限。給夫人去信,讓夫人盡快派遣官員到本將軍麾下聽令。”
“老夫遵命!”
對于北梁的檄文,民間的罵聲,燕云歌根本沒放在心上。
罵她的人多了去,罵得更難聽的她都聽過。
要是事事在意,她這輩子別的事情都不用干,天天顧著生氣一輩子的時間就過去了。
蕭逸新收割了兩郡地盤,七八個縣,她很滿意。
一口氣吃不成胖子,一口一口蠶食北梁,她不嫌慢。
收到對方的信件,她果斷派出精銳,將計平,以及凌崔二人給派了出去。
計平手段嚴苛,最適合治理新收割的地盤。
凌崔二人天賦極高,多學學沒壞處。
第一批進士學子,都是寶貝,全都要安排在合適的位置上。
一批糧草起運,送往前線。
本來一切安排妥當,運送糧草的人,也都是經驗豐富的老人。
結果……
還是出了意外。
一場大火,糧草損失過半。
消息傳來,燕云歌差點氣出血來。
“查!必須嚴查此事!好好的,怎么會起火,竟然還燒毀了過半糧草。上至后勤官,下至民夫,統統嚴查。”
“夫人認為這場火不是意外?”
燕云歌呵呵冷笑,“意外能燒毀過半糧草?開什么玩笑。就算天干物燥,意外起火,糧草隊伍分批睡覺休息,沒道理著火了第一時間竟然沒人發現,以至于過半糧草被焚燒。這分明就是內鬼,是人為!”
“夫人言之有理。意外或許有,但是燒毀過半糧草,著實令人心中生疑。既然夫人已經指出了問題的關鍵,學生以為先從當日飲食查起。估摸著,飲食有問題,才會著火第一時間沒被人發現。”
馬先生也覺著此事應該是人為。
只是想不通,什么樣的內鬼,能埋藏這么深,混入糧草隊伍,還能制造這么大的損失。
燕云歌咬牙切齒,“能策劃此事的人,地位肯定不低,否則不可能搞出這么大動靜。”
調查真相的任務,她交給了劉十。
“本夫人給你先斬后奏的權利,只要查出問題,無論是誰,統統抓起來。若有反抗,必要時殺無赦!”
劉十躬身領命,“屬下一定完成任務。”
他領命而去,帶著人急匆匆趕往事發地調查真相。
燕云歌則要重新準備一批糧草,送往前線。
她直言道:“一日沒查出內鬼,本夫人一日不放心。所以,第二批糧草,本夫人希望先生能親自監督押送。先生智計百出,又了解北梁情況,這次任務非先生莫屬。”
馬先生欣然答應,“多謝夫人信任!學生一定不辱使命。”
等到第二批糧草起運上路,春耕剛剛開始,正是一年當中青黃不接的季節。
一車車的糧食,就像是一車車的金銀,魅力無窮。
一個把持不住,恐怕就會生出打這批糧草的主意。
馬先生全程高度緊張,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短短時日,整個人憔悴了許多。
平生第一次干監督押運糧草的重任,才知道這差事不是人干的。
以前,搖晃著紙扇,幾句話的功夫,仿佛就能決勝千里之外,牛逼大了。
如今……
親自體驗到押運糧草的艱辛,他才明白,打仗,遠比想象中麻煩且困難。
更令他清醒地認識到,燕云歌才是那個真正決勝千里之外的人。
單說糧草運輸一事,就有許多學問在其中。
更別提練兵,出兵,后勤調度,地方治理……
他這個謀士,哎,羞愧啊!
還不如主公有謀略!
行至半途,終于有一個好消息。
劉十調查糧草失火被焚燒一事,終于查出了誰是真正的內鬼。
楊慕!
似乎并不出名。
但,只要一說起七郡第一屆進士,就能想起楊慕這人。
第一屆進士,只有區區三四十人。
每個人不敢說都像凌崔二位公子那樣知名,但他們的名字,始終都被無數學子牢記心中。
其中一個人,就是楊慕。
出身偏遠鄉野小民,十幾歲才開始啟蒙讀書。
結果就是,他的一年相當于別人三年。
硬生生只花費了數年時間,就趕上了其他自幼啟蒙的學子,并且榜上有名。
名次雖然不太好,但,就憑他的出身和讀書經歷,以及所取得的成績,足以讓人稱頌傳揚,甚至能讓學渣們瞠目結舌。
如今……
七郡貧寒學子,皆以楊慕為榜樣,都想像他一樣,一年當別人三四年。
仿佛是打通了任督二脈,讀書考學不在話下。
萬萬想不到,這樣一位堪稱貧寒學子榜樣的人物,竟然是內鬼,竟然策劃了一場放火燒糧草這樣大的案子。
所造成的損失,堪稱天文數字。
天啦!
很多人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都不敢相信。
一定是調查出錯了。
要么就是同名同姓的人。
馬先生驟然聽到楊慕的名字,卻沒有絲毫懷疑。
“劉十調查的結果,應該不會出錯。楊慕此人,見過幾面,是個頗有城府的年輕人。以為他只有滿腹才華不得施展的怨氣,沒想到竟然敢策劃放火燒糧一事。人抓住了嗎?”
他問通報消息的傳令兵。
傳令兵搖頭,“沒抓住人,讓他跑了。又有人說,他死了。”
“到底是跑了還是死了,其中區別可大了,你想清楚再回答。”
“先生見諒,具體情況小的也不清楚。有人說火災那天,楊慕被火燒死了,辨不出尸體。又有人說,看到他漏液跑走了。劉老大正在派人找他,或許很快就有消息。”
“照你這么說,火災發生之后,楊慕就失蹤了?”
“正是!火災第二天開始,就沒人見過他。如果不是劉老大抽絲剝繭查出他的問題,大家都以為他是好人,只是嚴格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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