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燕守戰突然動了想去涼州走一趟的想法。
“老夫一定要去老對手的地盤走一趟。”
杜先生無力吐槽。
“劉章已經死了多年，尸身都已經化成白骨。涼州如今是朝廷的地盤，非劉家地盤。太上皇去涼州，毫無意義啊！”
“老夫說有意義就是有意義。休要胡言亂語，禍亂軍心。”
杜先生憋著很難受。
他還是要說：“太上皇去涼州，看不道劉家人，更見不到劉章。如今的涼州，已非昔日的涼州。而且，凌長安在經營涼州，他未必歡迎太上皇過去。陛下也未必同意你去涼州添亂。”
“胡說八道！老夫何曾給人添亂？”
杜先生清楚，太上皇這是寂寞，生活太過無趣。
那些妾室吧，也忒無能。
沒有一個能拉攏太上皇的心，使得太上皇整日都想往外跑。
杜先生建議到：“太上皇不如回幽州，亦或是去南邊？江南水鄉，女子溫柔多情，太上皇不想見識見識？”
“老夫一大把年紀，這身子骨啊，經不起江南的溫柔鄉。就去涼州。”
“陛下不會同意！”
“她要是不同意，老夫偷偷出城。”
說干就干，太上皇點兵，要出門。
杜先生急得跺腳，“快快快，快去二圣宮這稟報，就說太上皇要去涼州造反！”
說太上皇造反，燕云歌肯定不信。
說太上皇添亂，那百分百是肯定的。
等她忙完政務趕過來，得，親爹已經點齊兵馬，明日就要出門。
燕云歌揉揉眉心，“父親全副武裝，這是要去哪里？什么地方如此好玩，需要帶這么多的兵馬？是要去打仗嗎？”
“你來得正好，免得老夫親自跑一趟。老夫現在鄭重告訴你，老夫要去涼州走一趟。你不必阻攔，你也攔不住。老夫決定的事情，無人能改。”
“那我該給父親安排一個什么樣的差事，才能讓你名正言順出城？”
燕云歌一副很認真考慮的模樣。
燕守戰愣了下，有點意外。
“你不反對老夫出城？”
“父親如此大的決心，我反對管用嗎？不如想想，找個什么借口，堵住朝臣的嘴巴。我可不想聽那幫臣子天天在朝會上嘮叨太上皇如何如何……”
燕守戰頓時高興起來，“難得你也有孝順的時候。不如，就給老夫一個兵馬大元帥的差事，巡查天下兵馬。”
“不妥！父親身為太上皇，豈能兼任兵馬大元帥，多累啊！來個清閑一點的差事，不如就做個九邊巡檢？”
燕守戰很是生氣。
“老夫堂堂太上皇，就算做不得兵馬大元帥，也不至于當個七品九邊巡檢吧！”
“正因為父親是太上皇，才適合做巡檢。要是誰不服你這個巡檢，直接拿太上皇的身份，以勢壓人，氣死他們。”
談話到這個程度，燕守戰算是徹底明白了。
“你根本就不想讓老夫出京城，你根本就是在奚落嘲笑老夫。一個區區巡檢，誰愛去誰去，總而言之老夫不樂意去。”
他氣呼呼走了。
已經集合的兵馬，面面相覷。
這是繼續集合，還是解散啊！
杜先生站出來，“都傻站著做什么，趕緊解散。”
將士們不聽。
燕云歌輕咳一聲，“都解散吧！看樣子，太上皇短時間內出不了城。”
她一聲令下，將士們果斷解散。
杜先生笑道：“還是陛下說話管用。這幫棒槌，也只有太上皇和陛下能管住他們。”
燕云歌詢問道：“以杜先生看來，太上皇這鬧騰的勁，能持續多長時間？有沒有什么辦法，讓他心平氣和，莫要急躁。別整天想一出是一出。”
杜先生嘆了一聲，“不瞞陛下，真沒什么好辦法。皇太后在的時候，太上皇雖說三天兩頭和皇太后吵架，但吵架也是一種樂趣啊，日子有盼頭。皇太后人不在了，太上皇的日子就少了許多樂趣。這日子難熬啊！”
“那些妾室都不管用嗎？”
“不管用。”
燕守戰這一生有許多女人，燕云歌也有許多庶弟庶妹，后面一大串。
好多弟弟妹妹，她連名字都弄不清楚。
實在是太多了。
燕守戰名下，十幾個兒子，十幾個閨女。這些都是活下來的。
期間夭折的孩子，都沒算進去。
妾室們進燕家門的時候都年輕，如今年齡也不大。
精力充沛。
將她們接到京城，就是為了哄太上皇開心。
可惜啊……
這幫妾室沒一個給力，誰都哄不住太上皇。
杜先生告訴燕云歌，“太上皇情愿出門喝花酒，也不愿意去后院。老臣以為，那些妾室，還是送回幽州吧。太吵，吵著太上皇，反而令太上皇越發暴躁。”
燕云歌點點頭，“此事，朕會斟酌著辦。”
抽空，她和父親聊了聊。
她說道：“別去涼州，太遠了。萬一有個意外，我在京城鞭長莫及。去窮山溝吧，蕭焱教書的那個窮山溝。
我讓少府在山腳下修了一棟宅子，開墾了幾頃田地，山坡上了種了一些果樹。你去那邊住一段時間，消暑散心。
那地方安靜，山溝溝里面沒人打攪，可以趁此機會修身養性。
你最近暴躁，估計和天氣熱火氣旺有關系。到人少的地方養一養，說不定就好轉了。”
燕守戰默不作聲，臉上也沒笑容，顯得很嚴肅。
燕云歌遲疑了一會，又說道：“我讓嘉寧陪你去，如何？”
“別折騰嘉寧，她現在有了身孕，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你可別害她。”
“那……”
“老夫就去山溝溝住幾天，順便替蕭焱物色一個媳婦。他要喜歡村姑，就給他提親村姑。他要喜歡窮秀才家的姑娘，老夫也幫他提親。”
“他要是一個都不喜歡呢？他要是打定主意，斷子絕孫呢？”
燕云歌調侃道。
燕守戰臉頰抽搐了兩下，“他要真打算斷子絕孫，老夫反倒佩服他這份勇氣。他既然不想斷子絕孫，又遲遲不肯娶親，都是矯情。”
“兒孫自有兒孫福，父親何必操心那么多。以后有機會，我也出門走走看看。父親若是不嫌棄，屆時我們結伴同行。”
“老夫不嫌棄你，唯獨擔心你嫌棄老夫。”
燕云歌哈哈一笑。
“我是挺嫌棄你，毛病特多，一直都看不慣。”
不孝女還真敢說。
“但……你始終是我父親。我已經是個沒娘的孩子，你不會讓我成為沒爹的孩子吧。我可不想做沒父沒母的孤兒。”
“所有人，終究都會成為孤兒。老夫老了，誰不準哪天就去下面追你母親。”
“你追不到她！她好不容易擺脫你，已經愉快地投胎，開始新的人生。”
燕守戰臉都氣歪了。
這是親閨女嗎？
這分明是天生的仇家啊！
“哪有你這樣說話的，專門往老夫心窩子上下刀子。”
燕云歌說道：“父親平日里聽多了奉承的話，難道不想聽幾句真話？如今，天底下，恐怕只有我對你說真話。一點水分都不摻的百分百真話。”
是個人，假話挺多了，也想聽聽真話。
雖然真話不那么動聽。
燕守戰哼哼兩聲，終于問道：“你真的認為老夫不適合你母親？老夫配不上你母親？”
燕云歌輕聲說道：“配是配得上，但你們是真不合適。你在幽州苦寒之地長大，自小軍武，行事都是軍人風范。
母親在東宮長大，按照嚴苛的禮儀規矩成長。一個是野心勃勃的侯府年輕繼承人，一個是恪守規矩的皇家棄子，怎么看都不合適。你們成親后，發生的種種事情也證明了這一點。
說實在的，母親這一輩子，先苦后甜，過得不是那么容易。投胎轉世，人生重來，我想她并不愿意再和你有牽扯。擁有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難道不好嗎？”
燕守戰問了一個考驗人性的問題，“如果你有機會開啟第二段人生，你還會和蕭逸做夫妻嗎？”
燕云歌搖頭，這個問題都不用想，她直接回答：“不會！既然是第二段人生，當然要不一樣。找同一個男人成親，過同樣的生活沒意思。”
“即便第二段人生過得比較慘，也不后悔。”
“對，不會后悔。再說了，就我這脾氣性格，就算轉世投胎重來，也不可能任人欺負而不還手。誰敢欺負我，我就報復回去。所以，我的下一段人生也不會差。”
“你倒是挺有自信！”
燕云歌哈哈一笑，“我這輩子最不缺的就是自信，從小就蜜汁自信。”
她這一生，基本上就沒有彷徨猶豫的時刻。
偶爾可能會有類似的情緒，很快也會被堅定的意志撲滅。
燕守戰也大笑起來，“這一點隨老夫。看來女子和男子的想法的確不一樣。老夫就想著，要是能投胎轉世，下輩子去補償你母親，別那么混賬，多她的好一些。
聽你這么一說，估摸著你母親投胎轉世后，根本不想和老夫發生任何牽扯。既然如此，老夫也就打定主意，不去下面追你母親，讓她自在一回，過她想過的日子。”
“父親是想通了嗎？”
“老夫就依著你，去山溝溝修身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