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伏妖記愈演愈烈,愈演愈精彩。
加上臺下熱情的觀眾,讓第一次來看戲的幾位護法也激動得和臺下之人一樣。
“快看,本驢將軍的火煉乾坤。”二樓包間的護欄都快被驢大將軍給擠裂開了。
“看這一劍,本童子擊殺區區蝗神不廢吹灰之力。”青龍童子抱著青龍劍飄浮在空中,吹了一下雙鬢的龍須劉海。
云君一開口就是嘲諷:“愚昧的驢子和童兒啊!”
“強弱只不過是眼前浮云,氣度卻可讓人名留青史。”
“若沒有本云君替大仙承托出仙人氣度,誰還記得爾等。”
說完云君一副傷感:“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功勞最大的人,卻往往是隱藏在幕后的無名之輩。”
“啊!不論平地與山尖,無限風光盡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為誰辛苦……”
“為……誰……甜~。”
云君的一頓吟詩過后,將自己都給感動了,迎來的卻是驢大將軍和青龍童子的同仇敵愾。
“啊!我踢!”驢蹄飛起。
“我斬!”寶劍砍下。
“啊!”
三大護法鬧成一團,最后云君委委屈屈的表示君子不與小人和賤驢斗,化為玉佩重新掛在了空塵大仙腰間。
不過一切都絲毫不影響空塵子看戲。
繩子一拉,就看見臺上扮演空塵大仙的戲角飛了起來,手持神劍,還有個紙扎的驢子隨同吊起,層層霧氣從后臺冒出,表示著騰云駕霧。
而蝗神則是一個草扎的大蝗蟲,一番劇烈的爭斗之后,蝗蟲化為了一個丑角,算是現出了原形。
一層層鎖鏈束縛在其上,將蝗神束縛住。
大仙義正嚴辭的斥責蝗神,蝗神跪地求饒,大仙便將帶著私逃下界的蝗神重新回到了天上受罰。
離去之時,大仙還召喚來了風雨,解了靈州旱情,立刻跑出了眾多角色,對著云頭之上的大仙叩拜感謝,大仙卻在風云雷霆之中離去。
整個場景雖然顯得有些假,劇情和真相也有著極大的差異。
但是卻將那一日靈州百姓所能夠看到的一幕真實的演繹了出來,尤其是這戲班正是昔日在那靈州府刺史衙門的那個戲班,是親身經歷了這些故事,親眼看到了這一幕幕,排練起來更加真實,感情更加真實飽滿。
對于如今的百姓,這樣的戲劇稱得上是難得的大場面,和平日里不可能看到的大戲了,
不少人看到最后,一個個激動得站起來,朝著臺上紛紛站起大聲叫好,還有著不少人朝著臺上扔銅板和銀子。
“好好好!”有人也經歷過饑荒和這種災難,當場感動得熱淚盈眶。
“好大仙,將蝗蟲全都燒死。”老者深深體會到農漢的不易,看到蝗蟲被燒死,蝗神被收走,激動不已。
“蝗神快滾回天上去。”
“呼風喚雨,救苦救難,這才是我心目之中的神仙啊!”一些年輕的讀書人則為這神仙的逍遙和神通而發出憧憬之聲。
高羨站在了二樓護欄之前,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子,朝著臺上扔去。
只是此刻貼在護欄之上,高羨額頭之上的道痕突然自動浮現了出來,復雜的紋路不斷蔓延,結成一枚道印。
這熟悉的感覺,高羨立刻就知道是什么情況。
有新的護法神出現在了周圍,和上次云君因為到了時辰,散發出密布整個云君潭的大霧從而被感應到不一樣。
這一次必定是靠得極近。
他立刻低頭朝著下面看去,目光尋索,立刻就看到一個青衫文士從人群后面被擠著朝著前面跑去,顯得有些狼狽。
“咦?”高羨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還是一個熟人,正是之前在城門口給了他好一頓難堪的那個城門吏。
但是高羨卻對這個城門吏很有好感,覺得世上若是多上一些這樣變通而又正直的人,便更有趣了。
穿著青衫的城門吏只是繳了幾個銅板,所以只能站在走廊上看。
人群擁擠之中,青衫文士一手持筆,一手拿著空白卷,之前在臺下應該是在抄錄著什么。
仔細一看便會發現,是在一邊看一邊在寫著臺上的唱詞故事,這神仙傳三場的戲本都是出自靈州名家之手,確實經典,只是不知這青衫文士又作何用,或許只是喜歡。
青衫文士被擠到了臺前,臺上一位少女將討要賞錢的銅鑼伸到了他面前。
“這位客官,給個賞錢吧!”
青衫文士扣索了半天,只扣出一個銅板來,放在了銅鑼上面。
隨著銅鑼連連敲響,大戲徹底落幕,人群才從梅園之中不斷走出。
青衫文士名為余世光,燕定府的南門小吏,按理說應該算是個頗有油水的地方,但是因為抹不下面子或者驕傲來,甘愿過得貧窮也守著自己作為讀書人的所謂氣節,因此在燕定府有些小名氣。
有人敬重,自然也有人將他看作讀書讀傻了的窮酸。
在梅園門口找個地方坐下,迎著大太陽憑借著記憶再次完善這神仙傳伏妖記的劇本,更覺得這故事實在是太好了,每個角色都活靈活現,戲詞動人心弦。
路過路邊賣酒攤,嗅著酒香,腹中酒蟲又叫了。
余世光看了半天,可惜囊中羞澀,搖了搖頭準備離去。
這個時候身后卻傳來了一句熟悉的聲音:“這位兄臺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余世光扭頭一看,立刻認出了道人:“是你?”
道人直接坐在桌上,喊道:“一壺酒,兩碟花生米再來個下酒菜。”
酒家立刻應道:“好勒!客官您等著,馬上就來!”
看到青衫文士在猶豫,道人立刻笑了起來:“貧道可不是什么騙子,來的錢都是干干凈凈的。”
酒癮難耐,余世光終于還是坐了下來:“在下余世光,閣下應該是個江湖人士吧?也只有這般勤于習武之人,或許才忘了背誦道經忘了讀書。”
道人點頭:“算是吧!”
三杯下肚,便熟絡了起來。
道人問道:“看閣下應該也是個讀書人,言談舉止之間頗有文采,為何甘愿當個城門小吏。”
余世光酒氣上頭,苦笑不已,聲音也大了幾分:“我本是云州人氏,建德八年前來入京應試的舉子,可惜當年鬧了科考舞弊之事,當時不少人無故受了牽連,我便是其中之一,最后落得個功名也被罷免了,永不錄用的結局。”
滿腹心酸最后化為一聲長嘆:“時也!命也!”
“來時意氣風發,去時落魄潦倒。”
“留下的唯有一腔熱血,還有那讀書人的心氣,在下不愿回老家聽那些風言風語,最后路過這燕定府的時候,留在了這里,在朋友介紹下當了個刀筆小吏。”
“迎來送往八方客,也算是守著這城門和燕定府,做了個有用之人吧!”
道人問道:“方才梅園之中,貧道看你不時的拿出紙筆記下,這是?”
“哈哈哈!閣下說的可是這個?”余世光拿出了身旁放著的提盒里的紙筆。
“身為讀書之人,來世間走一遭,不能為官一方,造福百姓,總想著留下些什么。”
“平日里喜歡看戲,看的多了,便想著能夠寫出一部精彩絕倫的戲本出來。”
“若是能夠流傳世間,我這不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余世光說得神采奕奕,道人點了點頭,卻看向了提盒之中,里面放著的一卷古舊竹簡。
引起眉心道痕而動的,便是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