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北風輕嘯。
剛剛還一臉依依不舍的李安南，現在一臉吃了屎的表情。
賊難受的那種。
有方年幫忙，兩人總算連拖帶抬的將他在宿舍的那一堆東西搬到了租房。
然后就聽到自己的母親大人在屋內念叨。
“這怎么還關過雞，一廁所的雞屎……”
李安南聞聲走了過去，出來后就是現在這張一臉吃了屎的表情。
方年連忙招呼一聲，拔腿就走。
“再見。”
連李安南媽媽的回應聲都不敢留意。
這個往縣城方向的六層居民樓的頂層，兩居室在此之前被當成了雞舍。
本來進屋一地的狼藉，堪比期末后的男生宿舍也就算了。
可誰想得到房東居然用來關小雞，鄉下有時候就是這么離譜。
方年見過關貓、關狗的，頭一次聽說用來關雞的……
離開這棟樓后，方年往學校方向走了一段。
在一家叫星期八菜館的快餐店點了碗粉。
這家店開業大酬賓。
用了點城市里流行的套路。
第一份只賣一元，米粉二兩。
同一個人吃第二份要五元，米粉四兩。
其它快餐店是一份3.5元，米粉三兩。
算下來不管是一份還是兩份，這家店都更實惠。
但對于絕大多數高中男生來說，一份絕對吃不飽，本來正常快餐店一份都只能吃個六分飽的樣子。
所以大多數人會買兩份。
不過即便如此，剛開業的這兩天還是很多學生，其中尤以女生居多。
對女生來說，二兩米粉剛剛好。
要不怎么說有套路，女生去了，男生才會多……
……本想加一碗的方年，剛吃完手機震動起來。
見是林鳳女士的電話，于是便給了老板一塊錢走人。
接通電話后，方年喊了聲：“媽。”
林鳳先問吃沒吃飯，然后才說。
“上午那個電話是怎么回事？”
方年解釋道：“桐鳳十中想哄我去他們的學校高考。”
“我不同意，他們希望直接跟你溝通。”
林鳳反應了過來：“就是跟維南那個五中一樣，借人去考大學？”
方年嗯了聲：“就是這個意思，給了一堆的好處，又是給獎學金，又是給宿舍什么的。”
“馬上就要高考了，再換個環境，影響學習。”
林鳳附和道：“是不能去，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這些都沒意義。”
“是。”方年接著又說：“上午被他們這么一搞，都忘了告訴你去查賬。”
“這個月總稿費多了點，因為網站多了額外的收入，15萬8千多，有時間你去查一下。”
起點這半年來的變化很大。
至少就方年的接觸來說是這樣的。
首先是改版了好幾次，然后是推出了不同的運營手段，包括開展渠道，現在又推出了打賞。
或許是為了應對其它新成立的網文站點吧……
那邊廂的林鳳張了張嘴：“……”
“行，我知道了，這些錢我先幫你存起來，你要是用的話，再說。”
方年滿口答應：“好的，一定。”
絕對會用的。
比如等房子蓋好以后，留一些錢搞自來水廠，方年就會攛掇家里去桐鳳買商鋪。
到時就必須要用到。
錢留在銀行卡上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都不算存款，連利息都不會有。
電話掛斷后，方年索性直接走進了學校……
晚自習李安南缺席了。
還在QQ上跟方年吐槽了兩句，講說累癱了，八點鐘才吃晚飯什么的——李安南的父親已經幾天前就去城里上班了。
第一節下課后，方年剛走出教室門，迎面碰到了林語淙。
“喏，給你的。”
說著，林語淙掏出570元遞給方年：“多一塊錢請你吃辣條。”
方年笑了下：“謝謝老板，老板大氣。”
林語淙也講了幾句，她爸今天帶著她奶奶去了桐鳳，這兩天暫時安頓在醫院，看進一步的情況，是否需要去申城。
中途還提了一句，說陳遙過年都沒回來是云云。
說著說著，林語淙就開始搞起了小心思。
“方年，我家晚上沒人，一個人睡覺好害怕啊，而且還沒飯吃，今天中午我都是吃的面包……”
沒等林語淙說完，方年就打斷道：“我怎么聽說中午你是在星期八吃的。”
林語淙眨了眨眼睛：“啊，是嗎？”
方年笑呵呵的道：“你試試晃一晃自己的腦袋。”
林語淙果真晃了下，眼巴巴的望向方年：“我然后呢？”
方年正經道：“有沒有聽到水聲？”
林語淙：“！！！”
方年沒想到的是，當晚班上就傳出了謠言。
有好幾種形式的。
不過意思都差不多：‘原來方年是被林語淙包養了啊’
那個拖長的‘啊’字必須不能省略。
等到晚自習結束后，謠言已經變成了：‘方年居然為了錢出賣色相，晚上還要去林語淙家呢’
這就有點離譜了。
不過方年發現自己很奇怪的關注點不在生氣或者憤怒上，而是有點沾沾自喜。
“這么說，我已經帥到可以當小白臉的地步了？”
他都沒管這種謠言。
過去的小半年里烏七八糟的，可傳了太多。
真要較真的話，指不定明天方年就成了‘爸爸’……
……從初七補課，到今天正式過完了正月。
自從學校要求高三年級所有學生用紙寫下自己的目標后，174班的學習氛圍比以往更濃了。
因為這次所有同學的目標都非常清晰。
要上哪個大學，去年分數線是多少，差距有多遠，一清二楚。
連柳漾都沒多少心思傲嬌了。
她選了一所在京城的211工程大學。
分數線削微有點恐怖。
尤其是在湘楚的分數線，六百分上下。
柳漾告訴方年這個目標時，滿是認真的說道：“第一目標定高一點，更有動力。”
方年也很認真的說：“加油。”
他希望有奇跡。
方年一直以來的理解也沒錯。
柳漾確實只是個傲嬌迷妹而已。
說來說去，這個傲嬌迷妹除了口頭禪‘方年說的’，心思到底如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正月十六深夜的棠梨，月明，有風。
方年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步履稍快的趕回職工小區。
進入3單元爬上五樓時，方年忽然頓住了腳步。
501的防盜門開了條縫隙。
方年眉頭微皺，屈指敲了敲門：“是荷姐回來了嗎？”
安靜的廊道里只有鋁合金防盜門的空洞聲響，沒有回應。
于是方年跺跺腳活動一下身體，接著掏出鑰匙開501的房門。
預想的‘賊’沒有出現。
501客廳的燈開著，關秋荷抱著抱枕在沙發上打瞌睡，聽到聲響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道。
“啊，回來啦？”
方年走到單人沙發坐下：“還以為進賊了，大晚上的睡覺了也不鎖防盜門。”
“回來也不說一聲。”
關秋荷伸了個懶腰，曲線畢露。
“這不是見到了？”
語氣還是那個語氣，人還是那個人，衣服……
好吧，這個不是以前見到的。
但方年卻能感覺到關秋荷跟之前相比有了變化。
這種感覺沒法用語言來形容。
過去的小半年里，方年勉強算的上是比較熟悉關秋荷的人。
許是因為裝了一本難念的經，斤斤計較的時候還好，偶爾絮叨起來，像個故作大齡的家長。
挺令人難受的。
不過方年當時跟現在的狀態也不一樣。
處于將許多人當過客的狀態，潛意識里還有認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的因子。
所以多數時候用的手段就是直接簡單粗暴。
四個字：老子牛逼。
現在關秋荷身上好像一下子沒了那種別扭的矛盾感……
關秋荷打了個哈欠，眨著眼睛望向方年：“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有疑惑？”
“有一點。”方年坦白道。
“說不上來，直覺吧，直覺你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樣。”
說著聳聳肩，補充道：“可能是我今天晚上復習物理，腦子里面有點短路。”
“對，鑰匙給你。”
說著，方年將501的鑰匙放在了茶幾上。
關秋荷目光在鑰匙上停留了一秒，邊起身邊說：“正好你來了，去國外旅游過春節時給你家人帶了禮物。”
再回到客廳時，關秋荷拿上了大包小包。
“這是給你爸爸的，古巴雪茄，有配套的雪茄鉗和點煙器，還有兩條萬寶路。”
“這套護膚品給你媽媽帶的，中性，適合任何歲數的女人。”
說完，關秋荷坐回沙發，同樣是雙腿交疊的坐姿，卻少了以前那種隱約的居高臨下，多了知性的味道。
方年嚯了一嗓子：“有錢人的生活我真的想象不到。”
不得不說，關秋荷的精致生活，是有點費錢的。
春節旅游度過，還是去國外，少說也去了兩個國家，古巴和瑞士。
成套的護膚品現在的價位方年不清楚，反正標簽是貴婦級，往后起步價一萬五一套起。
這份禮物送得恰到好處，跟方年本身無關，但又關系最密切。
誰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好呢。
關秋荷沒吱聲。
“去旅游回來，氣色還沒元旦好，回家不太順利？”
最后，方年腦子一抽，問了句。
話一說完，就有點后悔。
關秋荷淡嗯了聲。
清冷、平靜、沒有扎刺。
是方年沒怎么見過的樣子。
或許這才是關秋荷本來的面貌。
煩惱這些還是會有，卻不在喜怒無常了。
雖然還是會把方年當成一個小朋友，但也不再心眼針尖、斤斤計較。
說不好距離是遠是近。
不過方年有點替關秋荷高興，一個跟自己較勁的人，心里其實會很難受，去面對有時候反而沒那么難。
方年起身道：“那你早點休息。”
“如果覺得說出來會更舒服的話，可以跟我講，反正我也不認識你生活圈里的人，老王師兄不算。”
關秋荷望著方年，眼皮上下眨動。
蹙眉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說法，會讓你難有對象。”
“當一個女人想到你時，只有傾訴、宣泄等不太好的情緒，她……”
這是方年幾個月前才教給李安南的東西，他當然懂。
方年打斷道：“女性朋友跟女朋友是有區別的。”
接著似笑非笑道。
“而且你別以為你給我父母帶了禮物，我就不把你當老女人看，今天還好卸了妝，以前就別提了，看起來起碼比我大一輪，嘖”
前一句話還好，后面的補充把關秋荷氣得夠嗆，咬著后槽牙道：“方！年！”
“你給我站住！”
話音未落，一個抱枕就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