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向山拖曳著一個義體武者來到一個倉庫深處。向山長期租賃了這個倉庫,并且倉庫周邊的監控系統都被他搞定了。這是庇護者看不到的小小角落。
那個武者全身僵硬。他的情緒波動過大,系統已經自動鎖死了義體,避免發狂的人類傷害到自己。
在舊世代,這個時候系統還會自動聯系醫院與警察。
只不過在武祖敗亡一百多年、武神七度敗北的今日,世界上也沒有警察與公共醫院了。
甚至,阿耆尼王帶領的諸王聯軍與第七武神曠日持久的較量,榨干了江湖的反抗力量。今時今日簡直就是俠義最為暗淡的時刻。
太陽系內可能真的沒有什么警察與公共醫療了。
被鎖死了的武者哀求道::“大俠……大俠……求求你……我……我真的……饒我……”
“你用拳頭碾死那個老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饒他呢?還有那個女人……啊對,你甚至可以辯解說自己沒有發現她是個懷孕數月的孕婦呢。”向山冷冷的反問。
“失去庇護者”的地位甚至低于工具。至少工具可以作為“私有財產”而獲得主人庇護的延伸。總有人對他們做這樣或者那樣說出來就有損精神健康的事情。
然后,內勁一催,瞬間找到后門,瓦解了這個男人的防御。男人站起來,自己走到了一個奇異的器具之前。
“事先說明,我一向[連城]認為,對人來說,最嚴厲的處罰就是死亡了。”向山平穩:“所以我要對我接下來的行為表示抱歉。這或許是超過了死亡的懲罰。真的,我確實對此感到抱歉。”
在向山說這話的時候,有許多機械工作臂緩慢的卸掉了這個人腦機接口附近的電子元件。然后,若干的納米針從上方垂下。
“我會怎么樣……”那人顫抖著說道。
“自我意識消滅,理論上與死亡差異不大。但是如果殘留在神經內的沖動也可以被稱作‘你’的話……你或許會感到痛苦吧。”向山雙手合十,“抱歉了。”
然后,麻醉劑注入。大腦活動被暫時停止。
緊接著,那些納米針刺入了。
向山按住了自己的額頭。從倫理學上講,這是比大部分科研騎士團還要惡劣的行為。哪怕他選擇的對象都是惡貫滿盈之人,也不改這事實的本質。
在理想的條件之下,“處決”本身就應該是單純的“處決”,而不應該被作為一個“獲取資源的途徑”。
但是……
現在卻沒有操心這種事情的環境。
“守法如法在”的理念其實是不錯的。第四武神活躍的時代,升華戰爭剛剛結束十幾年,舊世的移民依舊有很多。“秘密戰爭”是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進行的,大部分民眾保留了對“社會”的共同想象。第四武神的這個口號,是在號召俠客為自己立法,也是利用這種共同想象,來快速構建一個可供運轉的社會。
但是,阿耆尼王抹去第四武神的炮擊,卻摧毀了建立在精神層面的秩序。它用赤裸裸的物質力量改變了世人的認知。
“阿耆尼王沒有被庇護者陣營處決”這個事實就代表了一件事——文明庇護者與人類的關系,不再是舊世代的“政府與民眾”或者“君王與子民”。人類對“社會”這個概念的理解被徹底覆寫了。
這個口號只能使用一次。當第一次使用這個口號的人失敗時,人類對這個口號所持有的信心就會被大幅減弱。
一直到全人類的認知都被歷史所改變。
盡管人類不會從歷史中學到教訓,但是歷史也確實不會讓完全一致的事情發生兩次。
現實不會給予他“完美”的機會。
向山只得如此。
絕大部分數據向山都可以從科研騎士團或者俠客的公共區塊鏈來獲取。
但是有一些最關鍵的東西絕對不能泄露。
這就是關于“將假性人格覆面逆向輸入到生物腦”的嘗試,配合“修復重度大腦損傷”的技術再加上“安全協議的底層漏洞”就有可能誕生“完全操控人腦的計算機”。
意識存在于計算機之中,人腦作為計算機的插件。
人腦唯一的優勢在于“數學模型上的高級”。除此之外,它處處都比不過最先進的計算機器。人類擁有強烈的創造性可以想象出“以前從未誕生過”的概念可以構建出比自己更高級的模型。而圖靈與哥德爾則在更早的時候,為計算機劃下了疆界——計算機的求解能力存在一個上界。有些問題它一開始就無法理解。計算機不可能越過這個上界。
當然,人腦也應該存在一個求解能力的上界。或許礙于自我指涉的問題,人類無法察覺到這個上界。但它“有可能”是高于計算機上界的。
在已知的理論之中人腦依舊具有計算機做不到的事情。或許有一天計算機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應該不會是最近。
除此之外,“人格”、“意志”、“情緒”、“謀略”,都可以用計算機來模擬。在經過深度學習之后,計算機甚至會比人類更強。
而這個技術,卻可以一步到位用計算機徹底控制人腦,人腦自身的人格不再重要一切都取決于計算機中的人格。
而這個人格,是可以被人隨意捏造的。
人格不是多么高貴的東西。
換句話說如果掌握這個技術的人心存不良,他就可以讓自己的人格或者“屬于我的奴隸”的人格覆蓋到所有人類的腦機接口邊緣。人類精神的多樣性會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
但是對于一個俠客來說這或許是一個有意義的嘗試。
“征用他人生物腦的計算力”,可以延長一個內家高手力量的范圍。
強如“圖靈”祝心雨,也只能在一光秒之內保持絕對的統治力。
但是如果她可以遠程征用其他人的大腦資源——比如說,“唯一敗”中,艦陣內任意一個內家武者的大腦,那么歷史或許就可以改寫。
這個念頭讓向山糾結不已。
不過幸好……不,也不能說“幸好”。這個時代的人渣真的多。
“失去庇護者”不算是“人類”的一份子。所有人都默認這個規則,總會有極少數渣滓,會朝著這些無法反抗的可憐蟲發泄心中黑暗。
荒野更是存在綠林這樣已經無救的暴力中毒者。
當然,向山也清楚。這只是向現實妥協,并不代表這就是好的。
向山看著義眼閃爍的惡人,按住自己的額頭。
“‘向山’是這樣的人嗎?還是‘祝心雨’其實比向山更為激烈?她切開是黑的嗎?‘祝心雨眼中的向山’,會做這種事嗎?”
很快,納米針的植入就完成了。機器自動執行喚醒儀式。
這個十分好用的機器,是向山與另一個神秘組織交易而來的。
那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當時向山的內功還沒有大成,卻在一個衛星的星載計算機里與一個內功高手遭遇。那個內功高手應該是阿耆尼王的手下。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反而幫助向山抹去了痕跡,并提出了“交易”的請求。
那個神秘組織對向山能在阿耆尼王眼皮下練成這般內功的經驗很感興趣,希望可以合作。
向山其實沒有什么經驗。他的成功實在是難以復制——他的大腦之中,還存在著天下第一內功高手的邏輯思維、世界觀。他看待內功的角度,與祝心雨高度一致。他可以快速壯大自己的內功。
向山與那個神秘組織有過幾次交易。這個偶爾自稱“魔教”的組織給予了他一些生物工程學上的幫助。至少這些手術輔助機器,絕對是最尖端的技術了。向山甚至懷疑,他們是潛伏在科研騎士團內部的俠客。
如果沒有魔教的幫助,向山就算可以竊取科研騎士團的數據,也無法這么順利的展開計劃。
向山很早就記錄了自己的神經網絡結構。
現在,他要借助那些植入的納米針,讓他人的大腦更接近那個結構。
伴隨著生物腦的喚醒,那罪人的軀體重新活動了起來。
但是最先出現的卻不是思考,而是抽搐。
如同癲癇一般的抽搐。
許多數據流入了監控這大腦的儀器。一直到十分鐘之后,向山才將神經受體阻斷劑和神經遞質拮抗劑注入這個人的大腦之中。
“果然還是不行。”向山盯著這個人,同時提醒自己,不可為此擴大“實驗體”的對象。
失敗的原因,他大概猜得到。
植入的數據是屬于自己的。而這個家伙的大腦與自己差異過大了。
不論如何努力,認知科學的學者都沒法從大腦中找到貝多芬樂曲的副本,找到李白的詩句。這里沒有任何文本、圖片、語法規則。有的就只是腦神經連接形成的網絡。
信息、數據、規則、軟件、表示法、算法、程序、模型、內存、圖像、處理器、子程序、編碼器、解碼器、符號、緩沖器……眾多信息科學的詞匯填充著認知科學的疆界。
但是,這只是一個比喻。事實上并非如此。“記憶”并不是以某種文件的形式存在與人類大腦之中。就算它存在一個實體,這個實體本身也會由大腦根據個體的經歷作出某種有序改變
而沒有任何兩個人會對同樣的經歷作出同樣的改變。如果兩個人去聽同一場音樂會,聽著同一首樂曲是時,幾乎能肯定第一個人大腦中發生的變化與第二個人大腦中發生的變化完全不同。
不論這些變化是什么,都建立在已存在的獨特神經結構上,每個結構都是在某個人一生獨特得經歷中形成的。
這個家伙的腦子,就好像串了信號的兩個頻道共存一樣不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