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騎士與團長,絕對是兇多吉少。
“如果你們能夠找到證據,說這一段記憶是假的,是合成的,我很歡迎。我比你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都更希望這個消息是假的。如果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
這就是最后的內容了。
他們都收到了那份文件。
“菩提達摩高天。”德文尼亞吐出了這個名字,“這就是菩提達摩高天。雖然受限于義眼性能,多少有些模糊,但是……我說不下去了。”
如此迅捷的行動,如此兇猛的劍術……
生命熔爐騎士團內部,這些稱號騎士、大騎士們,這些六龍教的高階散人、長老們,都匯聚在同一個會議室里,氣氛凝重,但是卻沒有人主動開口。
總的來說,需要經過一段時間,才能為一重天義體供能。
副團長密西西比垂下頭:“真的要做到這一步嗎……一旦在未報備的情況下點燃小型反應堆,就會被視作叛逆,背叛人類文明……”
“我們在立誓要走向星海的時候,就已經背叛人類文明了。”德文尼亞說道,“而且,別忘了,我們在地月系。那位‘防火墻’,此時此刻還沒有離開呢。”
阿耆尼王賈庫布·哈特曼,在第四武神之亂時,就在無預告的情況下利用戰艦主炮將第四武神連同太空城市一并摧毀,八十年前又以自己領地內人口作為威脅,脅迫第八武神,事后更是以EMP洗地,以無數人死傷、無數財產損毀為代價抹去第八武神可能留下的一切痕跡。
指望這種人手下留情嗎?
密西西比閣下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而德文尼亞則說道:“把駐地內的旗主集中一下吧……水平最高的武者剛剛被殺死,能夠駕馭一重天義體的護教者不多了。我打算帶頭使用‘降神’技術——諸君若是有人能夠活著撤離,那么請記得帶上我的備份數據,與最新的實戰報告一起送給教主吧。”
六龍教的大散人如此宣告自己的死亡。
“那是不成熟的技術。”副團長賓夕法尼亞叫道。
“別無他法了。我們不可能全都順利撤離的。”德文尼亞語氣逐漸平靜:“我已經反復揣摩了十分鐘,然后才做出決定。我們之中必須得有人這樣做,不然的話就連備份數據也送不出去了。我為飛升的大業而獻身,我將與六龍教同在。”
“真的有必要這樣嗎?”密西西比有些悲傷,“哪怕無法跨越一重天地,發揮高階義體的全部威能,駕馭強大義體也能撕開防線……”
“根據情報,前日的高空核爆讓‘黑色死神’塔納托斯暫留在太空電梯。就算太空電梯的鎮守武官非常保守,不會跟來,這位‘黑色死神’也多半會和可恨的菩提達摩高天一同抵達。塔納托斯是武神剿滅戰中嶄露頭角的英雄。他一人就足以屠戮我們騎士團了。”
按照規定,人類基因庫保衛武裝有順帶護衛科研騎士團的職責,因為科研騎士團代表的就是人類的智力、精神。除此之外,每一個科研騎士都可以培養私人武裝。對于大多數科研騎士團來說,私人武裝夠用就行,大多數俠客都會由保衛武裝的軍隊阻擋在外部。
生命熔爐這種與六龍教高度相關的騎士團私底下會發展出超過常規規格的“私人武裝”。但無論如何,這支力量都無法與正規軍隊相比。
“可惜,火星來的志李激流護法若是沒有遭了武神……或許我們此時此刻還能有一些活動的余地。”德文尼亞如此說著,斷開了與操作系統的直連。他關閉視覺,站起身,說道:“能與諸君一起共事這么些年,我很榮幸。”
“等一等……”帕爾米恩突然開口:“我想,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做出決斷。”
“嗯?什么?”
“你應當繼承團長的位置,以團長的身份對著普通騎士還有學徒們宣布這件事。”帕爾米恩的語氣,如同突然卸下了什么重擔一般。
在這之前,帕爾米恩與德文尼亞為了“第一副團長”與“團長繼位者”身份,明爭暗斗過許多次了。德文尼亞完全沒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什么?”
帕爾米恩卻會錯意了,以為德文尼亞驚嘆的是他說的第二件事。他自嘲一笑:“考進來的人不少。我跟團長那樣的人,在火星當學徒的時候,可不會想著要跟隨導師一同背叛人類。我們只是想走得更遠而已。你恐怕還沒明白吧,‘小少爺’。”
這個很久沒有聽到過的稱呼,讓德文尼亞驀然想起過去在火星的時候。那個時候,原團長埃迪卡拉、帕爾米恩還有他都是“受到神秘人資助”的學徒。盡管記憶不在本地,他已經記不得那個“神秘人”了,只記得那位“神秘人”的恩情很大,傾盡一生也還不完。
按照邏輯推測,那大概就是教主吧。
三個學徒屬于同一個大騎士團,卻并不熟悉,只是在火星的六龍教活動之中才認識的。他們互為助力,就這樣一點點地往上爬。只是那個時候,流民出身的埃迪卡拉、帕爾米恩跟軍官家屬的德文尼亞并不親近。
后來埃迪卡拉成功拿到了大騎士的敕封,得到了覲見萬機之父的機會,從火星來到地球,在這里有了自己的實驗室,然后一步步往上爬,最后繼承了現在這個自超人企業時代就存在的古老騎士團——這個騎士團還承擔著基因稅的重要任務,是人類基因庫運作的重要環節……那些火星上當學徒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再也沒想起來過了。
不是忘記了,只是不會再去回憶了。
德文尼亞語氣如同幾十年前一樣不友好,但是內涵卻與當年不大一樣了:“我還真是第一次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呢,帕爾米恩。快一百年了,我從沒見你對一般出身的學徒有什么優待。”
“我是一個公正的人。不管在騎士團之外是什么身份,我對所有騎士都持有完全一致的要求。”帕爾米恩語氣卻不再有波動,“快死了,提一嘴。”
密西西比道:“不要這么絕望,我們還有機會的,我們還可以請求其他的……”
“現在我們向哪個騎士團求援,請求他們通過圣殿施壓,哪個騎士團就有六龍教的嫌疑。如果某個騎士團在沒有經過通信的前提下,發現我們被庇護者攻擊,詢問是怎么回事,那或許還有洗脫嫌疑的可能。但是,我們一旦聯絡其他騎士……六龍教在地球的布置或許會被徹底拔起。”
德文尼亞嘆了口氣:“身為六龍教高階散人,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密西西比沉默了。
“帶上我最新的備份記憶,走吧,去火星,回到總教。”德文尼亞說道,“我們,終將步入星海。帶上我的靈魂。”
片刻之后,整個雙螺旋結構的大樓之內,廣播聲同時、同步的響起。
“諸位騎士團的同僚,我是生命熔爐騎士團的代理團長德文尼亞。有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的原團長埃迪卡拉閣下,因為涉嫌參與叛亂,已經被庇護者殺死了。我們即將面對的部隊隸屬于阿耆尼王,是人類世界最無情的軍事力量。不幸的是,他們對于原團長的指控,并非不實。我們隨時可能遇到來自月球的清洗。另外,與此事無關的正式騎士們,可以主動聚集起來,在指定地點解除武裝,等待地月系之王的裁定。但我必須警告你們,你們在今后的騎士之道上,必將經受更為嚴苛的考驗。你們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會被列為危險分子。而學徒們,你們可以選擇跟隨自己的導師,或者自己尋找出路。你們也可以與我們的私人武裝一起,尋找突圍的機會——這將是一條布滿荊棘的生路,很多人都會倒在地上。”
“對于你們即將遭遇到的一切,我深表遺憾。你們都是優秀的科研騎士。與你們一同朝著未知疆域進發的歲月,令我感到光榮。”
“然后,是敬告所有六龍教教友的話。現在我們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了。我們會安排一部分人分散突圍,保留火種,攜帶其他人的記憶,等待回到火星的時機。但是,必須有人留下來正面對抗。在近些日子的沖突之中,我們損失很大,現在還有一些高性能義體的空缺。但是,裝備了這些義體,就意味著再難逃生,只能與庇護者戰至最后。”
“我將會留在這里。我會加入你們,作為一個戰士戰斗到最后一刻。我會在反應堆前,等待護教的勇士們。”
“愿進化的榮光永遠與我們同在。”
會議室里,其他的六龍教散人都已經離去,各自準備突圍。
只留下帕爾米恩待在沒有燈光的會議室內。
帕爾米恩雙手手指摩擦面部。盡管他的大腦不在那里,提供視覺的攝像頭也不在那里。但是,他殘存的本能卻在他想要哭的時候,讓他抬手做出擦拭眼淚的動作。
德文尼亞已經將剩余的所有權限都轉移給他了。只不過有一些部分隨著埃迪卡拉身亡,已經無法取得——團長意外身亡之后,騎士團的臨時團長或繼任團長可以通過圣殿獲取權限,但現在帕爾米恩他們顯然是沒有走流程的時間里。
按照騎士團一貫的做法(不能說“制度”,因為那可能是舊文化),帕爾米恩現在得到了這個騎士團的一切了。
他與德文尼亞多年以來的明爭暗斗,就是為了這個。
——但是……卻是這種情況……
他望著天花板,緩慢下達調度命令。
德文尼亞則走到了反應堆之前,走入一間石墨構成的靜室。
在這里,他將要完成最后一次“實戰測試”。
“降神”系統,一種基于向山所開發的,人格操作武器。
不同于假性人格覆面,是一種將實驗體大腦與向山能力深度結合的技術,制造半成品的武神。
向山是最接近六龍教理想的……“生物”?“個體”?“現象”?總而言之,這種可以作為人類,也可以作為機器不斷復活的特殊個體,代表著六龍教的研究方向,可以徹底舍棄單一形體,不受任何限制,或許可以永久活下去。
“武神更生”只是一種因壓迫而產生的隨機現象。
六龍教飛升之路的第一步,就是去掉“隨機”,掌握這種現象的發生條件。
“降神”便是基于這一理念的研發方向之一。生命熔爐騎士團內,也只有少數人才有資格參與這項研究。
這是來自于教主的一個猜想,被稱作“武神假說”,用以解釋每一代武神都逼近人類極限的個體能力。
該假說認為,人類的思維,可以細分成“記憶”、“能力”、“自我”、“動物本能”等數個模塊,這些模塊之間存在著復雜而連續的相互作用,互為運行環境,同時也作為一個有機整體,改變其中一個模塊就會影響其他模塊。與此同時,人類思維應當還存在一個外部模塊,暫定名為“集體無意識”。如果以計算機來比喻,這個存在于主體之間的模塊之于人類,就相當于“網絡”之于“計算機”。
過去三百年的歷史,決定了“向山”這一形象在人類集體無意識中的特殊地位,使得人類更容易產生“將我的‘自我’模塊替換成‘向山’”的沖動,而這份沖動也更容易被實現。與此同時,“向山”的自我意識,曾鍛煉出了多項強大的“能力”。擁有這樣強大的自我,本身就意味著強大的學習能力與克服學習困難的毅力。
而“記憶”這個模塊盡管是自我誕生的基礎,但同時也是可替換性最高的模塊。“記憶”這個模塊還可以繼續細分“經驗”、“知識”、“可陳述性”、“非陳述性”等等。
“降神”系統便是對基于該假說開發的武器。通過暫時阻斷“經驗記憶”與思維的連接,轉而用外部記憶替代,同時消解自我,利用人類大腦強大的適應能力,在短時間內創造出接近向山的人格,這樣就或許可以創造一個近似向山人格,來駕馭志愿者積累的“知識性記憶”。
這個過程最大的前置要求,是“在腦內搭建人工神經回路,并持續訓練自己用這特定的神經回路連接外部記憶存儲器”。
換言之,便是……
制造有明確傾向性的武神。
只可惜六龍教尚未取得真正的武神作為樣本。教主有一種莫名的自信,只要得到了一名真性人格覆面的武神,這項研究就可以往前推動一大步。
到目前為止,這項技術根本就不成熟。
德文尼亞依舊有些猶豫。這項技術一旦使用,六龍教就有可能成為庇護者絕不容忍的勢力。
但是很快,一份文件打消了最后的遲疑。
那是光學儀器監測到的動靜。
一支裝甲化部隊正在從太空電梯那邊筆直沖來。空中還有兩個細小但明亮的光點。有一重天武者跟隨。
先是導彈攻擊,然后是毫不猶豫地派遣軍隊,最后就連一重天武者都出動了。看樣子,阿耆尼王應該打算用最嚴厲的態度執行裁決了。
德文尼亞關閉了自己的視覺。不能再猶豫了。
不然的話,這個騎士團,搞不好一個人都活不下來。
為了防止被中微子監控系統監測到異動,所有潛伏在科研騎士團的六龍教成員,都保持著最謹慎的態度。他們就算準備好了填充聚變燃料的小型反應堆,也不會點火。而核聚變的點火過程難度又不低。這在很多時候都會導致六龍教護法沒有高級義體可以使用。
比如護教眾中頗有威名的護法志李激流,便是因為這種謹慎行為,而在脫離一重天義體的前提下,碰上了同樣使用著常規義體的新生武神。
沒有人覺得志護法在同等規格義體的情況下打得贏武神。但是,若是志李激流在使用一重天性能義體的前提下,對上了剛剛蘇醒、還沒有獲得高規格義體的武神……
或許他們就能獲得寶貴的研究材料了呢?
或許志李激流現在就可以……
算了,想那么多都沒意義了。
“自我阻斷器上線,開始執行自我冷凍程序。”
“見鬼,那個家伙的調度能力居然如此優秀……”塔納托斯看著逐漸形成的包圍圈,態度凝重了起來,“他給出的執行方案非常出色,各項預案雖然不多,卻全面且實用……說不定可以列入軍官教科書……”
向山凝重地點了點頭:“那群家伙……我的兵是什么貨色我最清楚了。他們居然可以如此順暢地展開包圍網……”
“對戰術AI的指令也非常明確……”塔納托斯道。
向山點了點頭,推理道:“一般的俠客對于調動大軍作戰是沒什么研究的……到底是誰,做了這種可怕的事情。”
這一句話,就讓塔納托斯在半空中思考了快三十秒。
向山接著嘟囔道:“這么厲害的家伙……感覺我們每一步行動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時候如果我們不想同生命熔爐騎士團開戰,就應該解除包圍,說明誤會。他有預料到這一點嗎?”
“而且,收攏部隊同樣會造成混亂。”塔納托斯接上了“菩提達摩高天”的話,點了點頭,“若是這個時候他們發動攻擊,我們的部隊會有所損失……見鬼啊,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屏蔽了所有外部通訊了。一群反賊……”
向山暗笑。以這個時代內功所能造成的殺傷力,以及哈特曼那家伙過去的累累血債,地月系每一個官府成員跳反的第一件事就應該是徹底斷網,物理意義上的,然后再是把義體整個更換掉什么的。
自己在給德文尼亞傳訊之后,那個家伙就應該主動斷掉了大樓的網絡吧,而且還得是物理層面的斷聯。他就算再樓內傳達命令,說不定都更傾向于用廣播吧。
只能說,老狗的名聲實在是太臭了。按照他的預計,德文尼亞那邊十有八九會直接做出最激烈反應。
阿耆尼王不接受投降。
嗯,不可否認,老狗那貨有一點點最基本的理智,還算能夠控制情緒。如果出現爭端,或許也能暫時退讓。但是,根據記錄來看,阿耆尼王的“暫時退讓”,只會換來更加瘋狂的殺戮。
向山在一次次“指天怒罵”的科研騎士團內部活動之中,確定了那些科研騎士的態度。
所以,他判斷,只要這邊做出“很果斷”的姿態,科研騎士就一定會做出過激反應。
而他一步步拖延塔納托斯的行動——只需要多拖個十幾二十分鐘,裝甲化部隊開始布置封鎖線開始,塔納托斯這邊就注定不可能與生命熔爐騎士團達成某種協議了。
向山悄悄讓出半個身位,處于塔納托斯身后,同時開始標記塔納托斯背后的攝像頭或其他探查設備。
只聽得一聲響,,那座雙螺旋建筑的三百至四百層樓突然光亮大作。
塔納托斯驚呼:“那些科研騎士瘋了!”
向山:“這未免有些過于激烈了!”
那一瞬間,大量火器同時開火、炮擊覆蓋了正在布置中的封鎖陣地。塔納托斯抽出熱能劍,一劍斬開一發動能彈,他大叫道:“他們主動攻擊了庇護者軍隊,已經不能姑息了——他們怎么敢?”
——約格莫夫那老鬼姑且沒有對科研騎士埋下類似“督戰官”的機制?嗯,科研騎士的特別優待?
——或許是他在盡量避免對科研騎士大腦動刀,以免潛在的“對思維的損傷”吧?嗯,有可能,如果將人視作“資源”的話,科研騎士最大的價值就在于“大腦整體”,而普通士兵只需要有大腦能在必要時處理出計算機不擅長的判斷任務。完全不在乎一般人的混賬嘛。
向山閃避過狙擊彈的同時,快速思考。
然后,他看到了令他費解的一幕。
七名武者,足足七名身高三米、體內完全有可能具備了反應堆的一重天武者同時現身。他們都是最為基礎的一重天款式,手腳頎長,頭上有兼具了天線與氣動外形供能的頭冠,背后羽翼狀噴氣組件翅膀折疊著。那雙翼若是完全展開,翼展可達四米。
六名武者從大樓上跳下。他們背后翅膀上開,由翅膀尖端進氣口吸入的空氣,沿著羽狀結構均勻分布,被強大能量電離化后加速噴出,如同燃燒的鳳羽一般。
向山繼續后退數十米。他現在沒有生物腦,本地的計算資源也有限,沒法完美模擬別人的外功,打起來的話容易漏破綻。他可是希望至少得等到成功背刺了塔納托斯之后再暴露來著。
為了避免自己避戰意圖暴露,他從背后抽出了槍管長度兩米的電磁狙擊步槍。
遠近配合是一種常見戰術。塔納托斯與真正的菩提達摩高天不熟,之前也沒有配合過,因此只覺得這隊友在打配合。
塔納托斯咆哮:“你們居然敢未經許可就制造包含反應堆的義體?”
那六名武者沒有回答,三人同時、同步從背后抽出了聲子刀,另外三人肩膀的槍口掉轉,開始瞄準。
在這一瞬間,向山直接開啟了所有一重天武者都能隨意發動的EMP機能。塔納托斯曉得,對面那般默契,是依靠軍武道系統完成的,屏蔽掉電磁信號可以阻斷流量較高、最為便利的通訊方式。
聲學信號跟不上瞬息萬變的戰場,而激光信號只能定向傳輸,需要對準發信器與接收器,實戰中作用受限。
他當然沒有意識到,向山此時此刻想著的是“阻斷消息”。
向山的意思是,就算他背刺塔納托斯的景象被某個士兵偶然拍攝到了,也要保證太空電梯那邊接收不到信號。
為了避免自身“怯戰”的傾向表露出來,向山一面拉開距離一面開火,幾槍下來,他就打散了對面的陣型。塔納托斯則抽出熱能劍,悍然沖向敵方一重天武者。
只一合,這一場混戰的第一位死者便出現了。
一名舉槍射擊的六龍教旗主被白熾的扇面切斷。塔納托斯在空中瞬息變向變速,讓迎著他斬來的聲子刀直接落空。他就這樣繞過了三名舉劍的六龍教武者,一劍斬殺敵人。
兩名舉槍的六龍教武者直接側身拉開距離,同時舉槍。但是塔納托斯反應飛快,身體凌空倒轉,直接朝著下方飛去,在下方十米處又再次轉身,帶著一道詭異的螺旋尾跡逆沖向上,一下子斬斷敵手的羽翼。由于兩側失去平衡,那名六龍教武者斜著沖向地面。塔納托斯冒著被擊中的風險追上去,再次揮劍讓敵人失去了戰斗力。
另一邊,向山也打得很安心。
這一波武者的素質都不大好,至少比死在幾個小時之前的薄沙、羽掠兩位六龍教武者要差一點。塔納托斯一打六都不成問題。如果沒有能撐住場面的高手,或者是足以威脅一重天武者的火力陣地,塔納托斯一個人就能拆掉這個騎士團。
兩名跟向山纏斗的武者趕著去救援塔納托斯那邊的六龍教武者。向山也樂得跟剩下那個玩點狗斗游戲,兩個人在半空中互相抓后背。
沒有人上強度的話,他現在這個只有個假性人格覆面的狀態就不會那么快暴露。
能撐一段時間是一段時間。
向山最基礎的目的,就是把太空電梯防衛部隊最精銳的裝甲部隊給拖在這里。
這里距離太空電梯距離不遠,但是一旦這個針對生命熔爐騎士團的封鎖線成型,科研騎士們的私人兵力與裝甲部隊攪在一起,那么裝甲部隊再怎么樣也沒法輕易撤離。
而尼婭古蒂在這幾個小時之內,隨時會發動攻擊。
除此之外,守衛軍官里最強大的塔納托斯也被困在這里了。
向山覺得最好能找個機會背刺一撥。能夠直接殺死塔納托斯的機會可能不大,畢竟這個塔納托斯再怎么樣也是個高手。向山估摸著真動手,自己這個多半也得搭進去。
但是他一個AI還怕跟一個依托生物腦的人類換命?
生物腦的訓練成本多高?
他AI怕這個?
當然,如果科研騎士團能拿出更上檔次的高手,向山漁翁取利,說不定能留著這具軀體回去跟本體匯合。
不過看上去好像不大可能了……
如果爆炸的聲音。
剎那間,形勢發生了改變。
一個黑色的陰影撞破了墻面。晶瑩的玻璃碎片伴隨著音浪的形狀跟隨那黑影。那黑影速度很快。在塔納托斯破壞第三名六龍教武者、就要將對方一劍梟首的瞬間,與交戰雙方錯身而過。
塔納托斯被動搖身形,在半空中螺旋后退四米,肩膀上一個淺淺的痕跡不斷擴大。他冷哼一聲,笑道:“不愧是搞科研的老爺啊,真奢侈啊,居然人人都用聲子刀。”
塔納托斯倒不是用不起聲子刀。在武者對拼的情形下,聲子刀性能確實優于熱能刃,但是這一點性能差距遠比不上二者刀片之間的造價差距。熱能刃的刀片更硬也更為廉價,不那么強調微觀結構,所以可以施展硬碰硬的劍術,也不用那么強調“刀筋”,在劍術限制上甚至比聲子刀更小。聲子刀最大的優勢區間其實是“對抗超重甲巨型義體”或者“對抗太空戰艦”。
聲子刀可以寥寥數刀破開戰艦的復合外裝甲。
大氣環境下熱能刃也確實要收到空氣的額外干擾,耗能更嚴重也更難把刀的軌跡,但是前者對核反應堆而言小菜一碟,后者用合理的架勢就可以完美克服。
在九成九的情況下,武者的武技水平都不足以發揮聲子刀的優勢區間,讓它與熱能刃拉開大差距。
仔細一看,那些六龍教武者所配備的裝備,也基本是同規格下性能最高、性價比沒法考量的類型。
“資源分配還真是不合理啊——你說是吧,你這偷偷摸摸的混賬東西!”
那黑影,拎著聲子刀的武者,身高大約三米七的樣子,與其他六龍教武者相比,身材魁梧許多,外裝甲更加厚重,背后翅膀超過了四米,正面也有矢量噴射器組來維持平衡。
他剛才表現出的動作非常快,但是那一擊之后,他卻在半空中急停,只是擺出一個通用的聲子刀劍術架勢,如同拳擊賽場上被打懵了的拳手一般,只是朦朧意識到“敵人”,卻不能正確做出反應。
塔納托斯腰部數發微型導彈射出。那黑色的劍士快速后退,腕部的槍械飛快將導彈擊落。
塔納托斯則借著爆炸的掩護,身形一晃就繞出劍士注意力關注的區域,再次開槍。
劍士身形一轉,第二次出劍。
這份數據的真實性毫無疑問。
“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么,相信大家也有心理準備了。”德文尼亞說道,“我要啟動所有的小型反應堆。有人對此有異議嗎?”
鴉雀無聲。
弗雷的義體是由生命熔爐騎士團提供的,其中必然會包含一部分暗手。這是這個時代理所當然的事情。基于大家是六龍教層面的“自己人”,騎士團并沒有太過分。除了一些常規后門之外,他們就只通過特定硬件組件來進行數字水印添加,以確保那具義體輸出的所有內容都可以追溯。
這就是為了防止潛在敵人通過強悍內功進行由內而外的攻擊。
這種監控也很容易去除。只要更換硬件就可以了。當然,大多數情況下也只能通過更換硬件完成。
生命熔爐騎士團甚至開始覺得,這個機能可能不會在弗雷騎士身上產生實際作用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些騎士團的高層立刻就陷入了絕望之中。
“沒辦法吧。就連隱藏水印都是完全正確的……通過弗雷那小子義體的硬件組件添加進數據的水印,全都驗證過了。這絕對就是弗雷所看到的真實場景。”帕爾米恩語氣空洞。
只要有一點兒外功基礎,就能看出那黑影的架勢有多么兇險,其中隱藏的變招,又有多么不留余地。
所有的超級大樓都是有中型反應堆供能的。這些反應堆的規格遠遠超過了義體所能使用的規格。除此之外的所有一重天義體反應堆,都必須登記到冊才行。
作為六龍教的據點,生命熔爐騎士團的內部自然還有一些一重天義體所使用的小型反應堆組件。這些組件距離組裝完成只差一步了,可以在數分鐘之內完成組裝。這些聚變反應堆在注入聚變燃料之后,會由大樓的主體反應堆進行點火。
從斷面上看,這兩位六龍教的護教者是死于熱能刃類武器的。
而在視野的一角,團長跌坐在地上,任誰都能從他的肢體動作讀出“恐懼”、“憤怒”、“絕望”以及“不敢相信”。某種預料之外的恐懼將他的精神徹底擊潰了。
文件以視覺記憶的格式呈現,顯然這份文件的作者沒有太多時間編輯它。
在那份視覺記憶的開頭就足夠驚悚了。薄沙與羽掠,兩位武技、反應都接近一重天水平的武者,居然就倒在地上,身軀半融化,斷面噴出白熾的火光。
然后,視野的主人飛快轉身。從站位上來看,他應該站在團長埃迪卡拉面前,似乎是用自己的身體掩護埃迪卡拉。
而撲過來的那一團高大黑影,揮動手中白熾的劍刃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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