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很清楚,他們的禮不是面對我們藝伎,而是別的東西,很多時候都是一樣的,”千賀鈴笑了笑,對池非遲道,“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好像太沉重了一些。”
池非遲倒是沒什么不敢說的,看向灰原哀,“簡單來說,就是藝伎出場太貴,陪的都是高官顯貴、富商,就算新人人脈不夠,前途也有潛力,誰能保證不會有哪個大人物看上千賀小姐?千賀小姐這么會說話的女人,要是隨便就得罪了,把某個大人物哄高興的時候吹吹枕旁風,把得罪她的人收拾了?”
“再者,龍圓所在的山能寺需要施主,水尾先生作為能劇演員需要人氣,而西條先生為了古書店老板的馬甲,也得跟其他人一樣,要是跟千賀鈴有交情,以后有麻煩說不定還需要千賀鈴幫忙向某個大人物搭橋牽線,能交好自然最好,那三個人的禮遇是對著千賀小姐,但也不是對著千賀小姐。”
“面對千賀小姐,他們還是得客客氣氣的,哪怕他們曾經是千賀小姐的客人,而這批背景中層的人的態度,又讓請不起藝伎、舍不得請藝伎作陪的人,覺得藝伎是很高大上的,藝伎的地位,由此而來。”
這一番話說得太直白,千賀鈴只能笑。
“那你之前對我搖頭……”
灰原哀大概明白了。
池非遲示意她不必跟著行大禮,是因為他們不需要,真池集團和菲爾德集團不需要一個藝伎牽橋搭線,跟其他財團、集團涉及到的利益問題,利益太大,也不是一個藝伎能轉圜的,他們不需要對千賀鈴客氣。
出于禮貌跟著行禮?
不,要是他們跟著行了大禮,傳了出去,或許……會其他人覺得丟臉?比如大岡家的人?
畢竟就算面對大岡家的人,除了一些長輩,他們似乎也不需要行那種大禮,要是在一個藝伎面前放低姿態,人家也會不爽,覺得他們這是表示名門還不如藝伎。
“不需要,也不行,”池非遲本來就是想讓灰原哀明白這些彎彎道道,才刻意把這些揭開了說,他一向不覺得讓孩子多看看復雜、黑暗的東西不好,要什么都看過,才有經驗嘛,“除非千賀小姐成了大岡家家主那一類長輩的座上賓,那樣的話,我們倒是有必要行禮了。”
“大岡家?”千賀鈴好奇看池非遲,“池先生應該不只是THK娛樂公司的股東,對吧?我聽說THK娛樂公司有東京鈴木家和跨國集團的支持,池先生是池家的人吧?”
池非遲點頭,哪怕身在京都,藝伎也要去了解不少大財團、企業的動向,猜出他的身份并不奇怪。
服部平次撓頭道,“非遲哥,你這么說,未免讓人感覺水尾先生他們太現實了一點,就是……就是……”
“成年人的世界本來就是這樣,只是為了生存,為了更好的生存,”池非遲語氣平靜,說出的話卻直白得揭皮露骨,“千賀小姐心生感慨,應該是看到我妹妹,想到了一件事,藝伎有時候被捧成公主,卻永遠不是真正的公主,簡單說,千賀小姐覺得窩心了。”
藝伎穿著價值不菲的華貴衣服,那幾乎是普通家庭好幾年、十多年的年薪才能買的一套,普通女生自然羨慕,但有人可以隨便穿。
那晚灰原哀玩弓箭把金彩都蹭掉了不少,不過灰原哀不在意,他更不在意。
就算灰原哀把那件衣服丟了、剪了,他和母親考慮的也不會是衣服的價值,而是灰原哀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不是不喜歡什么地方,會不會嬌縱過度、不利于灰原哀成長。
至于藝伎的禮儀、溫婉,像是大岡紅葉這類家里注重女子修養和禮儀的名門,培養的女孩子并不比藝伎差,甚至有著藝伎沒有的矜貴和氣度。
灰原哀那時候隨性散漫玩弓弦的樣子,也沒有讓人覺得粗魯,反而會有千賀鈴羨慕的自由和輕松。
服部平次憋了半天,才道,“千賀小姐可以做自己的公主啊!”
非遲哥說的是什么話嘛,現實得讓人難受。
柯南也點了點頭,堅守人人平等的世界觀。
“謝謝。”千賀鈴對兩人笑笑,沒有再說下去。
現實是,藝伎真的沒有自己的人生。
不過她還覺得不應該在少年、男孩、女孩面前聊這么現實的事,年輕的少年少女應該對世界充滿美好幻想和期待。
“我不是池家的親生孩子,”灰原哀頓了頓,“雖然我想這么寬慰你,但這話說出來,似乎有點傷我教母和哥哥的心,之所以說出來,是發現我這位敬愛的哥哥也沒有謹言慎行。”
池非遲:“……”
好吧,還吐槽起他來了。
不過這么直白現實的話,他可以跟灰原哀私底下說,在外人面前說,確實不夠‘謹言慎行’。
“不過也沒有誰的生活會容易,”灰原哀聲音清冷道,“你羨慕別人的時候,你也是很多人的羨慕對象。”
“謝謝你的安慰,我明白,”千賀鈴笑著道謝,心情微妙,這小孩子真是早熟,大概是有個不懂得保留小女孩幻想的哥哥,大家都不容易啊,“對了,其實山能寺就是在六角路上,我們現在經過的是夷川路……小哀小姐會唱手球歌嗎?”
“之前遇到兩位漂亮小姐有教過我,”灰原哀細數,“丸竹夷二,押御池……”
服部平次一愣,他初戀唱的不就是這首歌嗎?
“姐姐,六角……”千賀鈴跟著唱,笑道,“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是在第六條路上。”
“手球歌?”柯南疑惑看灰原哀。
才比他們先來京都幾天,灰原怎么好像學了不少東西。
“聽說是把京都道路從北到南編成的歌,”灰原哀道,“讓小孩子用來記路名的。”
“池哥哥看透那幅畫的意思,該不會……”柯南說到一半,沒有再說下去。
那幅畫代表的意思還不能往外說,也不排除千賀鈴是源氏螢的人。
服部平次倒是一直盯著千賀鈴,若有所思道,“千賀小姐,你……是京都人嗎?”
千賀鈴點頭,“沒錯。”
“你今年幾歲?”服部平次追問。
“今年19歲。”千賀鈴回答道。
柯南和服部平次默默對視。
到了下一條街的十字路口,千賀鈴告辭離開,“這里就是御池街了,那么我就先告辭了,池先生的提議我會好好考慮,在您離開之前,我會給您答復。”
目送千賀鈴過了馬路,柯南才仰頭問服部平次,“你該不會覺得她是……”
“一定就是她!”服部平次篤定道,“她是京都人,年紀又比我大兩歲。”
柯南無語,“可是,京都的小孩都會唱那首歌,就連灰原這樣剛來的……”
“找到了,我終于找到她了……”服部平次出神喃喃,壓根沒把柯南的話聽進去,直到被手機鈴聲打斷思緒。
見服部平次接電話,灰原哀仰頭看池非遲。
什么情況?
池非遲解釋,“服部在尋找的初戀情人。”
灰原哀無語,她還以為是在說找到兇手了呢,“原來你們在一起還聊這些啊。”
服部平次接了電話后,跟其他三個人說明情況,“是大瀧警官打開的,兇手丟的那把短刀上檢測出了櫻先生的血液,看來那就是殺害櫻先生的兇器,這么看來,對方在襲擊我之后,是故意把短刀丟在那里……”
“應該就是想讓警方覺得是外面潛入的人殺害了櫻先生,又帶走了兇器,”柯南接過話,“需要這么誤導警方的人,只有當時在茶屋里的那四個人。”
“不,是三個,我的初戀不可能是殺人兇手!”服部平次理直氣壯地對柯南聲明,又笑瞇瞇看池非遲,“非遲哥,你有沒有辦法了解到千賀小姐的事?”
“問綾小路警官或者問白鳥警官都可以。”池非遲道,“他們在京都比我熟。”
柯南意外,“白鳥警官?”
“池先生,你這么說……”
佛光寺外,白鳥任三郎打扮成旅客模樣埋伏,臉上難為情了一下,又自豪笑道,“也對啦,我在袛園還是有點臉面的。”
袛園,就是京都最有代表性的花街。
柯南半月眼:“……”
這種事有什么好自豪的啊,難以理解的世家子弟們!
白鳥任三郎當即打了個電話,找人了解千賀鈴的情況。
池非遲站在街邊抽煙,看著眼前的佛光寺。
黑瓦黑木,黑木門,襯著灰白的墻壁,整個寺院顯得十分沉重莊嚴。
也很怪異。
現在太陽剛剛往西方移動,他能夠想象,在傍晚時分,夕陽會正好從寺院后方照射出來,站在正門看的話,確實像一尊散發著佛光的寺院,這大概也正是佛光寺的來源。
他覺得怪異,是因為黑色建筑散發佛光本來就奇怪,而且這個寺院最近的地鐵是烏丸線。
在柯南一筆‘玉’字,斷定佛光寺跟源氏螢有關之后,警察都被支過來了,進寺進行了初步的檢查,沒有發現失竊的藥師如來像,目前又分散在寺院附近,有的去排查附近的可疑建筑,有的像白鳥任三郎一樣,偽裝成旅客觀察有沒有可疑的人經過。
如果這地方跟組織有關……
咳,他說他不是故意的,不知道那一位信不信?
“好……麻煩你了。”白鳥任三郎掛斷電話。
池非遲收回視線,至今沒有收到危險信息問他在搞什么鬼的話,那他就當這里跟組織沒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