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山外的黑氣柱粘稠成了油,然后轟的一下燃了起來,幽黑的火焰煅燒著整個骷髏山,萬千烏鴉趴在烏巢中大氣都不敢喘。
“嘎吱~咯吱~噼里啪啦~~”之聲不斷,骷髏山極其詭異的燒了起來,累累白骨在呻吟,無數枯骨朽骨在火焰中化為了灰燼。
白骨洞茶園中的古茶樹正發生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巨變,它翠綠的樹冠上頂著一圈碧綠光環,樹干周圍繞著一個黑亮光環,兩環一在天一在地,一主生,一主死,二者遙遙呼應,又互不相容,嫦娥不斷注入長生氣,維持著生死之間的平衡。
洞中花草樹木無精打采的耷拉著,它們輸出了大量生氣,一個個病怏怏的,就連百層靈芝和百葉蘭草也沒了紫氣霞光。
骷髏山下的老嫗看著黑色火焰臉色劇變,她能感受到火焰的恐怖,她那鷲杖被燒著了。
老嫗一雙老眼盯著站在火焰中毫發未傷的石磯,有些貪婪的舔了舔發干的嘴唇,此刻她更加確定石磯定是得到了天大的機緣,她兩只異常白嫩的手緊緊在一起,暗道:“冷靜,一定要冷靜。”
她抬起了手,對著石磯頭頂虛拍,骷髏山外的云氣被她調來凝成了一個潔白如玉的手掌,玉掌不緊不慢落下,就連火焰都被逼到了兩邊。
石磯凌空而立,發絲在火焰中飛舞,她身體搖晃,懸浮在她身前的長琴在一團精純死氣中起起伏伏,它沒有受到絲毫火焰灼傷。
石磯感到滅頂之力從天而降,她抬頭看到遮天巨掌,反手拍了回去,漆黑大手印上了白玉掌,轟隆一聲,黑色大手消散,玉掌只是退了半尺。
“咦?”這一聲幾乎是兩人同時發出的,一個嫦娥,一個老嫗,她們沒想到石磯竟然能靠一己之力撼動幾近太乙的法力。
地階,上面有天階,天階上面是太乙,這中間可有兩個大境界的跨越。
如今天地間,妖族掌天,巫族掌地,是妖與巫的時代,妖族和巫族對境界劃分相對簡單,小妖(小巫),地妖(地巫),天妖(天巫),妖帥(大巫),妖皇(祖巫),太乙境界卻是介于天階與妖帥之間,據說是紫霄宮中傳出的一種說法,和鴻鈞提出的大羅三十六境一樣并未被巫妖兩族正式承認,畢竟現在天地權柄在妖族和巫族手中,他們才是天地正統,他們自然不會在自己頭上再加一個三十三天外的太上皇。
天妖和妖帥之間跨度實在太大,整個妖族天妖無數,妖帥卻只出過三十三位,天庭明面上也就十大妖帥。巫族大巫更是稀缺,大巫數量和祖巫持平不多不少十二位,這和巫族血脈傳承有關。
妖帥(大巫)遙不可及,巫妖兩族默默接受了太乙這一說法。
此時石磯徒手震動近似太乙的法力,這已經不是地階伐天那么簡單,老嫗臉色變幻不定,心中驚疑,這石精怎會有如此法力?
石磯卻對自己無功而返有些不滿,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兩手輕抬,又緩緩落下,如羽毛一般輕柔。
“叮……”
青思弦動,一朵金蓮升起,石磯口中誦咒,手扶長琴,叮咚之聲不絕于耳,朵朵金蓮連綿不絕,她指尖飛出一朵又一朵金蓮,蓮花從她身前絡繹不絕上升,一朵,兩朵,十朵,百朵,片刻之間已是金蓮滿乾坤,蓮花種大千,千蓮搖曳將白玉掌定在了空中。
“這金蓮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嫦娥看著天空起起伏伏的金色蓮花沉吟。
老嫗早已不淡定了,她咬緊牙關兩手齊拍,一掌快似一掌,玉掌一層一層落下,一掌一層樓,百掌白玉樓,千掌白玉京,樓越蓋越高,石磯壓力也越來越大。
金蓮開始凋零,無聲無息消散,石磯已經換了三首曲子可依然難挽頹勢,她抬頭看了一眼距她頭頂不過丈許的法力高樓,莫名笑了,她突然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想法。
想做就做,石磯一吸鼻子,收起青思,腳下云起,她沖向了高樓,嫦娥愣住了,這是要做什么,難道要用頭撞?
老嫗卻被石磯的突然動作嚇了一跳,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她辛辛苦苦建起的白玉京遭到了強行拆遷。
石磯雙手握著磨盤大小石斧蠻橫的對著白玉大樓狠砍狂劈,那野蠻暴力的樣子和剛才恬靜撫琴的女子實在無法聯系在一起。
“轟!轟!轟!轟……”
暴力,十足的暴力,那白玉大樓在石磯的暴力之下如同被扒光衣服的清純小姑娘被暴虐成性的流氓肆無忌憚的摧殘蹂躪。
拆了!拆了!
就這樣暴力的劈得煙消云散。
嫦娥一陣無言,太粗魯了,老嫗目瞪口呆,反差太大,落差太大。
力量從來都是最直接的一種手段,只要力量夠大,萬法可破,如那盤古開天辟地,僅靠一把斧子,那是力的極致,如今巫族戰法十二脈中哪一脈也離不開力道,因為盤古血液中流淌著力之大道。
看似無解的困局,一力而破,一斧而平,石磯對著老嫗靦腆一笑,收起巴掌大小的石斧,比起百年前,她的斧子更如意了。
老嫗臉皮一抽,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突然有種老虎吃天無法下爪的感覺,她堂堂一青丘大妖,竟然拿一個小石精沒辦法。
老嫗一咬牙,冷冷一笑,道:“石磯小友的手段真是令老身大開眼界,老身還有一法,請小友品鑒。”
“嗖嗖嗖嗖嗖嗖~~”
老嫗身后突然長出六條毛絨絨的雪白尾巴,六條尾巴高高翹起,六尾晃動,交錯變幻,令人眼花繚亂,仿佛乾坤顛倒世界迷亂,石磯只覺頭暈目眩,心中雜念紛呈,前塵舊事紛紛涌上心頭。
“守心凝神,這是青丘九尾一脈的六尾迷幻。”
嫦娥清冷的聲音如一桶冰水從頭澆下,石磯一個激靈,趕緊低頭念咒,片刻雜念盡消,石磯咂咂嘴,輕輕一笑,“來而不往非禮也。”
“叮……咚……”
“青思”低吟,天地已變,閨閣之中,紅帳青紗,軒窗之前,女子青絲如瀑,她正對著鏡子貼花黃,窗外已是桃花紛飛……
音幻?這是由琴聲構建的幻境,老嫗冷笑,小小石精竟敢在她這幻術老祖宗面前弄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既然你自己找死,老身便成全你。”老嫗踏入了石磯構建的音幻之中。
嫦娥對這種小術沒什么興趣,可她對石磯要做什么卻很感興趣,她心一動,便站在了閨閣之中,她處于一種入幻卻又出幻的狀態,她就像一個旁觀者,可以看,卻不參與,超然于外。
“咦?這個女子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嫦娥走了過去,沒看到女子的臉,此時女子沒臉,因為石磯還沒構建出來。
老嫗走進閨閣,這個幻境很小,就一庭,一閣,一女子,幻境中到處都是琴聲,琴音是構成這個幻境的基本元素。
女子幽幽嘆息一聲,轉身~轉身~轉身~~
如慢鏡頭一般,一針一針的轉身,這一轉仿佛轉了一個世紀,青絲染霜,根根變白……
白發三千丈,
緣愁似個長。
不知明鏡里,
何處得秋霜?
“啊!”
驚叫,一個叫出了聲,一個驚怒卻無聲,這女子長得太美,美的無法形容,美的天地失色萬物癡迷,但瞬間她老了,剎那芳華,一轉而逝,就連千年老狐也難逃迷心劫數。
當女子頭上三千丈白發鉆入老嫗身體時,老嫗未做任何反抗,一剎那天地失色,一剎那青絲白發,當兩個一剎那合二為一,她的心留在了那一剎那。
這是一個簡單到粗暴的幻境,沒有迷人的故事情節,沒有一個配角,只有一個女人,卻是男女通吃的角色。
“石磯……”怒吼音波從白骨洞深處轟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