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羿握著長箭,弓步刺箭,石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每一動作,她手中的兩尺石針也刺了出去,后羿教她的是手里箭。
箭在手里叫刺箭,箭飛出去叫飛箭,一招兩式,在石磯手里就成了針刺,針飛出去就是飛針。
石磯觀察入微,石針跟著長箭學的有模有樣,可也只是有模有樣,后羿不時用長箭敲打她的手臂糾正她的動作,同時講述一些發力的技巧。
第一天,后羿只教了她刺箭的動作和最粗淺的東西,后羿是一個很認真的人,尤其是對箭,石磯是一個很認真的學生,尤其是對道,一個認真的教一個認真的學,倒有些教學相長的意思。
后羿出門比往日晚了一些,后羿走后,石磯又握著石針練習刺,她的目光極其專注,她的瞳孔收縮成了一點,一點與針尖重合,她眼里沒有全針,只有一點。
刺!刺!刺!刺……
“箭最強大的部分是箭尖……箭最鋒利的部分是箭尖……箭鋒為尖……箭芒也為尖……箭所有的力量都凝聚于箭尖……”
后羿反復強調了箭尖的重要性,要她做到眼看一點,心收一點,做到絕對的專注。
青影機械的做著單一的動作,一下,一下,專注又投入。
嫦娥從沒見過這樣的石磯,她坐在遠處曬著太陽,欣賞著青衣刺箭,她的心情很好,也許是今天太陽不錯,她很喜歡曬太陽,即使曬了上萬年,她也不膩,太陽對她有天生的吸引力,可她卻拒絕了太一,拒絕嫁給那位太陽王者,她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
一連十日,每天早上后羿都會帶著石磯練箭,同時傳授她箭道心得,后羿不僅是巫族祖巫之下的第一大巫,而且是天地間最強的箭師,數萬年的箭道心得如汪洋一般浩瀚。
即使一個動作,他也能從表及里,由箭到心,由技涉道,由淺入深的傳授箭道至理。
從第十一日開始,后羿開始教石磯巫文,也就是巫族的文字。
“我們巫族的戰技之所以被稱為巫戰,自然有其它戰技無法企及的奧義,這就是巫咒,我的箭要是不加持巫咒,它再厲害也只是凡箭,只有加持了巫咒的箭,才叫戰箭,才叫‘后羿’箭。”
“我本來沒打算傳你巫咒,不是巫,學不會巫文,也念不出巫咒,你如今的精神與巫無異,剛才你念出的那個音便巫文中‘羿’,展翅高飛,‘射師’之意。”
“巫文始源于‘盤古’,父神的名字是巫文母字,盤古之下有十二祖巫:帝江、句芒、蓐收、共工、祝融、天吳、強良、翕茲、燭九陰、奢比尸、玄冥、后土。”
“十二祖巫的名字共有二十六個巫文,二十六祖巫文沒有一個重復,每一個字都蘊含著一種莫大威能,接著是十二大巫的名字。”
“十二大巫每一位都上承一位祖巫血脈,繼承一字作為姓氏,血脈自生一字為名,我叫后羿,‘后’便是繼承后土大人的姓,羿是我血脈生成的巫文,我又分精血造巫,他們又繼承我的姓氏同樣再自生一字,為天巫文……”
“我巫族每誕生一巫,都會增加一個巫文,巫文在不斷分衍,所以巫文無限,不可能有人學完,但也不必盡學,小巫的名字威能極小,從地巫文開始學。”
從那日,后羿早上傳授她箭道,傍晚教她巫文巫咒,一日百字,她學了整整一百三十七日才學完地巫文,從第一百三十八日她開始學習天巫文。
天巫文比地巫文明顯上了不止一個臺階,不僅很難念出,而是極易寫錯,即使有地巫文的基礎她依然學的很吃力,一日勉強學十來個字,還不時會忘記,后羿說這是因為她沒有巫族血脈。
石磯也明白了后羿從地巫文教她的緣由,她必須借助地巫文逆推天巫文方能記住,三千六百九十二個天巫文她整整學了三年。
十二個大巫文,她前學后忘,再學再忘,忘而復學,學而復忘……
十二個字她學了六年,二十六個祖巫文更令她絕望,二十六個字她勉強只能看清兩個字‘天吳’,風之祖巫的巫名,其他的字她一看就頭暈目眩惡心想吐。
嫦娥和后羿夫妻二人對她能看到天吳二字極為吃驚,用嫦娥的話來說,就是:“石磯離風不遠了。”
……
“石磯,快來吃果子。”
“哎,來了。”
石磯轉身將手中的石針射了出去。
“嗡!”
石針準確無誤的插入了黑曜石胸口的心竅中,黑曜石九竅流光匯向心竅,石針嗡嗡輕輕顫,人形石頭抖了起來,舒服、舒服……
這是因為她不懂‘爽’這個字,自從石磯第一次成功給她刺竅后,她就愛上了這一口,即使每次都要用自身的精華養練石針,她也樂此不疲。
其他石頭無不羨慕的震動著身軀,要!要!刺我!刺我!我們也要!
石磯伸出雙手,口中念咒,地面裂開一個小口,一眼冒著白氣的溫泉井噴而出沖洗她的手心,她翻轉手背又沖了沖,嘴皮微動,泉水退去,大地合攏。
“你大哥要是知道,他教你的巫咒都被你用來干這些事,我想他的臉色一定會很好看。”嫦娥調笑道。
石磯有些得瑟的臉皮為之一僵,她趕緊拿起一個最紅的靈果討好道:“姐姐,吃果子,吃果子。”
嫦娥似笑非笑的看著石磯道:“妹妹可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用我的果子堵我的嘴。”
石磯將果子塞進嫦娥手里,干笑一聲抓起一個果子自己喀嚓喀嚓的吃了起來,十年朝夕相處,她還是了解嫦娥的,她們女人之間的事,嫦娥是很少會對后羿說的。
“姐姐,時間過的真快,一晃都二十九年了,我跟大哥學箭都十年了。”
“快嗎?”嫦娥淡淡的問了一句,“又想家了?”
“嗯,我都出來快三十五年了。”石磯情緒低落的說道。
嫦娥伸手抓過水果上的一只蜜蜂,悠然道:“這只蜜蜂都來了十年了。”
“十年?不會吧?”
“它翅膀上的針孔是我當年留下的?”
“真的?”石磯頭伸過去,果然有,蜜蜂左邊翅膀上有一個小小的針孔,針孔周圍有微弱的銀光,是嫦娥的太陰法力。
“它是妖蜂?”石磯驚疑道。
嫦娥輕輕點頭,抬手放了手中的妖蜂,十年前她沒有殺它,今天她也不會殺它。
“姐姐?”石磯眉頭一皺,剛想說什么,嫦娥卻對她搖了搖手,嫦娥轉頭看向了遠方。
一個高大雄壯的男子從遠處大步走來,他身穿藏青色麻衣,腳穿灰色麻鞋,烏黑的長發披在身后,并不凌亂,很顯然他來時梳理過。
男子至步于院外,躬身一禮,道:“刑天見過嫂嫂。”
嫦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大哥還沒回來,有事去找他。”
刑天脖子一梗,勇猛的氣勢為之一泄,他站在外面半晌無語,最后才磕磕巴巴的說道:“嫂嫂,我……我是……我是來找你的。”
嫦娥看著手足無措的漢子,冷淡道:“什么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