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大白鵝就開始在院子里踱步了。
最先走出屋子的是有情和無情,他們先去看了開始抽穗的谷,又去看了比谷還高的茶樹幼苗。
日上三竿,石磯終于走出了屋子,先瞅了瞅太陽,又瞅了瞅籬笆外的少年小孩。
見她出來,都抱劍見禮。
這是劍禮,是她教給有情無情他們的,也算一種惡趣的產物。
“姑姑!”
“姑姑!”
院子里站的端端正正的有情無情各抱木劍行劍禮。
石磯伸了個懶腰,手掌一開,掌中多了一柄冰劍,今日是冰劍,昨日是草劍,她用的都是一次性劍,一日用一日碎,明日她也不知道用什么劍,看天氣,看心情!
這是隨機事件。
石磯提著晶瑩剔透寒意森森的冰劍走入庭院,大白鵝很識相也很惜命的讓出了地盤。
大白鵝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院門,沒給院外少年孩童一個正眼。
院子里,一大兩小,一招一式,不快不慢的練起了劍。
院外眾少年孩童也跟著揮動手中的木劍石劍,有熟練的,也有笨拙的,不過都很認真。
這個時候的石磯,是一天中最精神的石磯,站如劍,身如劍,靜如劍,動如劍,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看到她都會精神一震挺直腰桿,她行的就是一個直,如箭如劍,箭行直道,劍行直道。
第一遍,是定式。
從第二遍開始是矯正,也是指導。
石磯提著劍看有情無情練劍。
冰劍不時抽向她們的手腕,小腿......
門外一眾少年孩童無不嚴肅的繃緊著臉,也繃緊了皮,那冰劍每一下都抽在他們心上。
這一刻的石磯嚴厲的令所有人生寒。
最外圍家長大人,和路過的行人卻都會露出崇敬之色,這也是石磯不下地干活成天躺著卻不被人詬病的原因。
一遍一遍,一代一代,這是傳承。
一絲不茍,認真傳承。
石磯手中冰劍無聲無息化去,冰涼的水滴順著她手指流入泥土。
她的聲音如冰泉凌冽,講述著劍道也講述著箭道。
這個時候大白鵝會走回院子跟在石磯身后仔細聽道。
石磯第二次抬頭看天,然后走回躺椅躺下,眼睛閉上的同時嘴也閉上了。
院里院外都知道今日授課結束了。
抱劍行禮,默默離去。
學劍的學徒離去。
會換上學琴的學徒。
不多,都是穿麻衣的。
他們不會太靠近院子。
因為那大白鵝的眼神太氣人。
學琴靠運氣,因為他們也不知道天琴先生什么時候會撫琴。
這也是為什么石磯彈琴七日幾個少年脫水的原因,機會難得。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了,一畝谷子熟了,金燦燦的。
半畝茶樹也一人高了。
今天是收獲的日子,早課結束后,石磯帶著有情無情磨刀霍霍向谷田。
一個個谷穗被斬下了頭。
干凈利落。
身后籮筐中的谷穗逐漸增多。
“先生!”
“先生!”
一個個少年走進了谷田。
抱著石刀對石磯行劍禮,有些不倫不類,但個個眼神真誠。
他們抓住一把稻穗,手起刀落,都很利索。
石磯放開了她抓在手里的那個谷穗,谷穗搖晃,她走出了谷田。
腳步微頓,她轉向走進了茶園,出來時采了些嫩茶。
茶很嫩,也很綠,石磯慢悠悠走了回去。
她沏了一壺茶,然后又躺了下來。
不知是在曬太陽,還是在聽琴。
一畝谷田,不過半個時辰就收完了。
一眾少年抬著堆的高高谷穗的籮筐回來時頭上不過微汗。
走到門前眾少年猶豫了。
有鵝!
“搬進來,那里有茶!”
石磯眼睛也不睜,抬手指了指茶壺。
一眾少年卻是一凜。
對先生的敬畏更重了。
第一次走進先生家院子的少年無不激動又緊張。
他們第一次喝到了那種叫茶的水,用那種貴重之極他們碰一下都怕弄臟的精美玉盞。
先生送了他們一人一個玉盞。
少年們捧著玉盞走出院子時,腳下像踩著云一樣,做夢一般。
盡管先生的話說的很嫌棄,讓他們帶走他們喝過茶的茶盞,他們還是很高興,如獲至寶。
院子又安靜了,石磯依舊癱著,不以善為善,不以惡為惡,惡分大惡與小惡,她走小道,行小惡,惡言惡行,是她的惡趣,是惡,但不大。
“姑姑,谷怎么辦?”有情問道。
石磯道:“將谷子弄出來。”
“谷子?”
有情眼睛亮了。
兩個小家伙又搗鼓了起來。
大白鵝被一粒掉在地上的谷子吸引住了。
它來來回回從那粒谷邊走過,頭顱高揚,目不斜視。
在確認沒有人注意后,閃電般的甩了一下脖子吞了那粒谷子。
大白鵝眼睛亮了。
賊亮的那種。
它盯上了金燦燦的谷穗和脫了谷殼的谷子。
可惜有情無情的手很緊。
眼睛也很亮,掉一粒谷子都會撿起。
想從兩個天仙手里漏掉,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炊煙裊裊,院子里終于有了煙火。
有情生火,石磯在一旁指導無情煮新谷米粥。
她沒有上手,因為她煮出的東西質量會下降。
三人一排坐在屋檐下,端著碗吃粥。
大白鵝眼巴巴的看著。
石磯用大白鵝看人的眼神斜睨了它一眼,道:“你偷吃了我一粒谷子!”
那眼神的指控它是賊!
大白鵝受不了這樣的眼神,羞愧至極的走了。
在這個農忙的季節,天琴家的茶水被很多人喜歡。
尤其是老人。
日子一日日向前掀,很慢,凡人好像把每一天都活長了。
仙人以年為日,凡人以日為年,這是石磯最大的感覺。
石磯穿著白色麻衣站在院子里看天。
因為天上也有人在看她。
農忙之后,人族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開荒,貧瘠的田地被遺棄,田地旁的樹木再被點燃,秋冬季節,落葉枯草最易燃燒,燃燒后的灰燼就是新的田地。
煙火,灰燼,這就是人間,一年一年,周而復始,是一個個年輪。
農忙之后是農閑,神農氏走出了共主部落,尋找新的谷物,辨別草木屬性,他左邊背著一個口袋,右邊背著一個口袋,手里挽一個鞭子。
見草木揮鞭,再以汁液辨草木寒熱屬性,性寒的裝入左邊,性熱的裝入右邊口袋,他手中的鞭子沾染草木靈液,逐漸有了靈性,普通草木一鞭可辨,生出紅光為熱,生出白光為寒,這就是赭鞭。
神農以之辨草木驅虎豹蟲豸。
南方濕熱多草木,神農一路向南,遇到陌生的草木止步辨認采摘。
這一日,他在一處千仞絕壁之上發現了一簇從未見過的植物。
山壁又高又滑,根本無法下腳。
神農又不甘放棄,最后他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
搭建木架。
神農踩著木架終于夠到了那簇長在絕壁上的草。
他搭建的木架以及木架所在之地被后人稱之為神農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