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山的風一直不小。
小蟬站在聽雨臺上,紅衣浮動,與山腳下的彼岸花相映,仿佛為累累白骨如玉的骷髏山點上了一顆朱砂痣。
申公豹從白骨洞走出,身上青袍獵獵,道髻微亂,平添幾分書生意氣,又生幾分仙道不羈。
他臉上的笑仿佛也被風吹淡了,他風輕云淡的走來問了小蟬一個問題:
“師姐,你可有想過自己的未來?”
小蟬微微一怔,即便心里有準備,她還是怔住了。
自己的未來?
小蟬開始想,因為她沒想過,或者說沒正式想過。
申公豹笑了笑,并未止步等小蟬的回答,而是越過小蟬走向了更靠前的山崖邊,那里的風更大。
申公豹走到山崖邊,凌著風,靜靜看著山下的蒼茫大地,仿佛成了一棵青松,扎根山崖邊,又似成了一只野鶴,欲要亮翅飛向更廣闊的天地。
“師姐,離開了骷髏山,離開了老師的庇護,我們能飛多遠?”
又一個問題。
小蟬抬頭,看向那個凌風而立,和她不算遠又有些遠的師弟,還是不知該怎么回答。
好在他問的不止她,還是他自己。
所以他自己回答了:“這天地太大,而我們太渺小。”
“我們飛不了多遠。”
“也飛不了多高。”
申公豹回頭,又笑了,笑的很狡黠,是那種很直白的狡黠,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師姐,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刻苦的鉆研老師的經書?”
“為什么?”
申公豹臉上的笑意擴大,如暈開水墨,卻淡了,“因為我不想再做一個無用的人,一個局外人。”
“紫霄宮,我也想去,但我沒資格,老師,大師兄,二師兄都去了,我卻只能留在天庭,等他們,只有我一個人。”
他的聲音很淡,如他臉上的笑,小蟬卻聽出了苦澀,和不甘,以及野心。
不過這種野心并不令人討厭,能說出來也不壞。
小蟬似乎能明白那種感受。
申公豹臉上最后一點笑容都消失了,他很認真的看著小蟬道:“師姐,我們起步的太晚,錯過了太多的時代,如果不再不抓住最后的機會,我們就再也沒希望。”
“周天之內,大羅金仙只有三百六十五位,我們爭不爭?不爭,我們就只能做老師門下的廢物!”
“永遠。”
他加上了兩個字,永遠。12
小蟬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廢物,加上永遠,就是永遠的廢物。
申公豹就這樣看著小蟬,靜靜看著。
這一次,他在等她的回答。
“你要去神魔戰場?”
小蟬一瞬抬頭,看著申公豹的眼睛。
“是。”
申公豹并未移開眼睛,很坦誠,也很堅定。
“你從天庭回來就在為今日做準備?”
“是。”
小蟬半晌無語。
她這才發現五百年前便開始叫自己師姐的這個師弟真的很可怕。
良久,小蟬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師弟為什么不跟老師說?”
申公豹很平靜的說道:“老師太累了,更何況她老人家已經把我從元始天尊那里要了回來,我已經很感激了,又怎么再敢為自己的小事耽誤老師療傷。”
小蟬忽然感動了,被自己這個前一秒還覺得很可怕的師弟,僅僅只因為這句話。
“說吧,想要我做什么?”
申公豹整理衣袍,打了個稽首道:“師弟想邀請師姐同我一起進入神魔戰場。”
小蟬對此并不驚訝,她其實已經猜到了。
“原因?”
“因為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師弟修為雖比之師姐有所不及,但這些年卻翻遍了老師的道藏,能學的多少都學了點,不能學的也記在了心里,師姐和我一起進入戰場,可無后顧之憂。”
小蟬挑眉,“這么說,你是想讓我這個師姐沖鋒陷陣了?”
申公豹干笑一聲道:“師弟不善近戰。”
小蟬翻了白眼,道:“師兄那里怎么說?”
申公豹再次稽首:“還要有勞師姐。”
小蟬似笑非笑道:“合著師弟你什么都不用干?”
申公豹忙賠笑解釋:“不是師弟不愿意去說,而是不敢說,我一旦開口,師兄一定會以稱量我修為為由跟我動粗,師兄那拳頭,師姐你想想,一拳下了,就夠師弟我乖乖回去閉關療傷了,這還要看師兄心情,心情不好,師弟能不能走回去就難說了。”
小蟬樂了。
申公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