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續千年的村莊意圖復活不列顛歷史上最大的英雄,騎士王亞瑟·潘德拉貢。
有鑒于此,在那個村莊之中,每個家庭的后代在出生前后,都會以亞瑟王為原型進行改造,試圖創造出完美復制亞瑟王肉體的后代,用來當做亞瑟王復活的容器。
格蕾就是這樣的追求和執念之下的產物之一。
如果僅此而已的話還不算什么,畢竟他們整個村子所有人都經過改造,大家都是一樣的,誰也不需要看不起誰,誰也不需要自卑,在外人看來可能有些難以理解,但在他們村莊內部,這頂多就是一個普通的家庭而已,沒有任何的特殊之處。
但以十年前為契機,格蕾的身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肌肉、骨骼、臉頰等等,全都逐漸變成了亞瑟王的模樣。
這對于那個將復活亞瑟王為己任的村莊來說,是個無異于神明降臨于信徒眼前的巨大喜訊。
他們將格蕾當作是無比珍貴的存在,將她封為神子、圣子尊敬和畏懼著,期待她能夠成為亞瑟王復活的容器,將一整個村子千年來的愿望、執念都壓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甚至于,就連她的父母,也不再將她當作是女兒,而是亞瑟王來崇拜、畏懼,并且疏遠了。
平心而論,琉夏覺得,以格蕾這樣的過去,哪怕她拒絕村子的期待,甚至直接就此和村子反目成仇,他認為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那樣的過去肯定對格蕾造成了十分深刻的影響,她現在之所以這么怕生,不知道如何和人溝通,恐怕很大一部分就是村子的期待過于沉重的緣故。
但格蕾并沒有。
“在下并不討厭村子的大家,也不討厭這張臉和那位過去的英雄。”
她并沒有和村子反目,甚至連一點點的排斥心都沒有,“但是在下卻很害怕,害怕自己變得不再是自己,所以在下一直都在猶豫,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決定。”
“在下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一方面承受著村里的大家的期望,一方面卻因為害怕而裹足不前,在兩個選擇之間搖擺不定……有的時候在下都在想,干脆放棄自己,直接成為那位過去的英雄算了。”
她不討厭村子,也不討厭亞瑟王,只是討厭因為害怕而無法做出選擇的自己。
所以她才會對無論面對什么人都能毫不動搖的琉夏十分憧憬,琉夏那種干脆、果斷的作風,無論發生什么都絕不會動搖的自我,是她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
“你為什么不反抗呢?”
琉夏看著格蕾,目光莫名,“你愿不愿意成為那個過去的英雄,應該是你的自由吧?誰都不能逼迫你才對。”
格蕾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自我厭惡,大抵還是因為她缺乏足夠堅定的自我。
說難聽點,就是人云亦云,沒有主見,輕易就會受到他人的影響,內心很容易被動搖。
“在下……不想辜負村里的大家的期待。”
格蕾沉默著,用有些自嘲般的語氣向琉夏開口道:“在下不是沒有這方面的自覺,知道自己的內心很不成熟,但還是無法做出決定。”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格蕾太善良了。
她難道就沒有想過反抗村里的重壓,沒有想過和父母回歸過去的關系嗎?
怎么可能沒有,但一想到村里大家那些充滿期待的眼神,她的決心就會產生動搖,一想到大家對她充滿希冀的話語,她就再也無法將那些反抗的話說出口了。
“師父來到村子,看到在下的時候,很直白的對在下說了‘我很討厭你那張臉’,那個時候在下真的很高興。”
格蕾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仿佛僅僅只是那一句話就成為了她的救贖,讓她從無法選擇的泥潭中脫身而出。
“所以后來,在師父請求在下和他一起離開的時候,在下才答應了……兩儀先生?你怎么了?”
格蕾將自己的過去說完之后,才發現,琉夏站在那里,整個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般的神色,目光散發著莫名的神采。
“是嗎……不想辜負別人的期待……原來是這么簡單的東西,我為什么一直想不到呢?”
琉夏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恍然的笑容,極其的輕淡,但卻讓格蕾感覺和他過去的笑容都有所不同,有種發自內心的明媚感在其中。
格蕾歪了歪腦袋,有些不明所以起來,頭上的一撮呆毛迎風擺動著,讓她此刻的神態顯得憨態可掬。
“不,沒什么,只是我個人的事情而已,我想明白了一點事情。”
琉夏向著格蕾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么,而是轉移起了話題,“魔眼列車在前面停下來了,我們可以趁現在追上去。”
“誒?從者連這種事都能知道嗎?”格蕾詫異的看著他。
“我的魔術禮裝放在了車上,所以能夠隱約感覺到和列車的距離。”
琉夏如此回答道:“現在這個距離,我全力追趕的話,應該能在三分鐘之內到達……格蕾,用抱的,還是背的?”
“誒?”
格蕾聞言微微一愣,反應過來之后,臉蛋立刻變得通紅,“那個……用背的就好,抱什么的……太羞恥了。”
“我知道了,上來。”
琉夏蹲下身,用后背背對著格蕾。
格蕾挪動著腳步,雖然極度不好意思,但還是走到他背后,并且趴在了他的后背之上。
琉夏站起身,雙手撈起格蕾的雙腿,透過黑絲隱隱可以感覺到肌膚的溫度。
格蕾把腦袋直接埋在了琉夏的后背上,臉蛋已經紅的不像樣,從沒有和異性產生過親密接觸的她,無論是之前被公主抱也好,現在被背著也罷,都讓她不由得心神搖曳。
“哈哈哈!這是要動春心了嗎,小格蕾?我看這個小子雖然年紀小一點,但比你那個師父要強得多,是個不錯的人選……停一下,不要晃了不要晃了!”
格蕾一只手環抱著琉夏的脖頸,另一只手透過斗篷,使勁的搖晃著鳥籠,讓亞德沒辦法再說那些奇怪的話。
“轟!”
“嗚哇!”
在短暫而低沉的轟響聲下,琉夏背著格蕾,整個人以離弦之箭般的態勢,向著前方猛地奔襲了出去,強大的慣性讓格蕾不由得發出驚呼,連忙放開亞德,兩只手一起抱住了琉夏的脖子。
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