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郡,治臨淄,本是周姜太公之封地,自春秋以來,齊人奮發向上,東擴臨海,煮鹽墾田,富甲一方。
稷下學宮更是舉世聞名,天下諸子無不心生向往之。百家爭鳴齊放,文薪璀璨耀世。
齊地之富饒,齊地之繁華,漸漸蠶食腐化了齊人的雄心壯志。
當秦滅韓之時,齊人依舊沉浸盛世繁華之下,保持沉默。
當秦滅趙之時,齊人依舊沉淪鶯歌燕舞之下,醉生夢死。
當秦滅魏之時,齊人依舊沉醉紙醉金迷之下,奢侈糜爛。
當秦滅楚之時,齊人依舊沉迷裊裊余音之下,掩耳盜鈴。
當秦滅燕之時,齊人依舊沉睡亭臺樓閣之下,作壁上觀。
當秦人大軍壓境,劍指齊地,齊人驀然回首望去,已無人可求助。
安逸雍容的齊人,成為了戰國唯一沒有絲毫抵抗,舉國投降的國度。
八百多年輝煌悠久璀璨歷史,作為春秋戰國第一個霸主,齊人完美釋義了什么叫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巨鹿郡,馳道之上,王賁率北方軍團二十萬精甲一路南下,綿延上百里,宛如黑色長龍。
所過之處,根本未曾遭到絲毫抵抗,趙歇之叛軍望風而逃,不戰自潰。
幾乎沒有費吹灰之力,王賁便收復了巨鹿之地。
他并未直下邯鄲,因為趙地并非他的目標,陛下詔令他攻克齊地,他自是不敢違背。
沿巨鹿馳道南下,便是濟北郡,這是齊地反賊第一道防線。
只要拿下濟北郡,便可直入齊郡臨淄。
原本以為會花費一番手腳,才能收復濟北郡,可讓王賁沒想到的是齊人再次發揮了優良傳統。
齊王假早已帶著眾多齊地貴胄,跪在濟北郡鬲城外,自請其罪,以求寬恕。
三萬齊兵也皆以放下兵器,頹廢不安的跪著。
“大將軍,這就結束了?”
王賁的副將看著這一幕,愣了愣。
“這齊人也太窩囊了吧?老子還沒立功呢?”
“齊人快站起來,拿起你們的兵器,做個爺們吧!”
“像個真正的大丈夫,戰斗吧!”
一時間,早已枕戈待旦,列陣相迎的秦軍士伍,對著跪著一地乞降的齊人冷嘲熱諷,挖苦不已道。
“肅靜。”
王賁大喝一聲,令行而禁止,轟鳴的號角聲,悠揚而沉重,緩緩響起。
頓時那些熙熙攘攘的秦軍將士乖乖閉上了嘴巴,一個個臉上露出肅殺之氣。
“王將軍,齊人對大秦絕無反叛之心啊!望大將軍明鑒。”
田假見王賁率軍緩緩壓了過來,很快就被黑壓壓的秦軍包圍起來,立刻跪移到王賁的馬前,聲音恭敬無比道。
“無反叛之心?那你們齊人是想要干什么?聚眾跪迎我等?”
王賁目光看著田假,心中十分不屑,窩囊廢一個,還敢與陛下抗衡?簡直取死道也。
“大將軍,寡人……”
田假剛開口,還沒說完,就聽到王賁冷哼一聲,頓時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改口道:“小人是受了楚人那些狡詐奸邪之徒蠱惑啊!”
“楚人?楚人讓你去死,你也去死嗎?”
王賁冷笑道,當然知道這只是田假推托諉罪之詞。
“大將軍,小人已經知罪,悔不當初,今日率眾迎接王師。陛下仁慈寬厚,舉世皆知,應該不會殺小人吧?”
田假先是痛心不已,一副幡然悔罪的樣子,然后又是大肆恭維贊頌道。
王賁心中嘆了一口氣,陛下給自己的密詔只有四個字,永絕后患。
既然是密詔,那陛下之意,不言而喻,不容公之于眾。
所以血腥屠夫之名,暴虐無道之罪,自然不能讓陛下背負。
這口黑鍋自己只能承擔下來,身為臣子,自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陛下閑仁寬厚,愛民如子,自然不會為難于你。”
王賁振振有詞道。
“小人叩謝陛下天恩。”
“叩謝陛下天恩。”
無論是田假亦或是那些貴族,還是齊人士卒,無不松了一口氣,連忙對著西方,叩謝道。
“陛下不殺爾等,然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本將軍絕不允許爾等禍國殃民之徒,茍活于世。”
王賁露出譏諷之色,然后大手一揮。
“將軍?”
“饒命啊!”
“我不想死……”
“啊!”
“啊……”
頓時萬箭齊發,田假與眾貴族當即倒在了血泊之中。
齊人的士卒無不變色,開始騷亂起來。
可是手無寸鐵,面對枕戈待旦,強弓硬弩的秦軍甲士,他們根本就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從丟下武器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便不再由自己做主。
“將軍,這些叛卒怎么辦?也全殺了嗎?”
副將嚴厲幽冷的看著三萬躁動不安的齊人士卒,對著王賁殺氣騰騰問道。
“罪魁禍首皆以伏誅,沒有必要牽連甚廣。死罪可免,然活罪難逃,全部拘押,上奏陛下圣裁吧!”
王賁說完,便驅馬,朝著隔城大門走去。
一群不知深淺死活的東西,天下兵甲皆在陛下手中掌控,天下錢糧皆于朝廷庫中封存。
自己雖是邊軍大將,可若無陛下密詔,兵符,節杖,自己就連一兵一卒都無法調度。
哪怕蒙恬經營北方軍團十年,威望奇高,又能如何?
一紙調令,十年心血盡付諸東流也。
陛下調蒙恬于南疆,說是南疆無大將,可未嘗沒有借機調走蒙恬的想法。
而自己雖有威望,但在北方軍團立足不穩,不足以撼動威脅陛下之權威。
蒙恬于南疆同是此理,將積威日久,則必有損君威,不益于君王社稷之安穩。
這無關乎信任,而是為君之道也。
還是父親大人高瞻遠矚,陛下之圣心難測啊!
謹言慎行,方能立于不敗之地。
只是讓王賁有點擔憂的是,朝廷連發不下百道公文召自己回咸陽勤王,父親大人修書不下數十封。
自己因為奉陛下密詔,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怕日后回咸陽之后,免不了要被父親大人摧殘一番咯!
哎!
王賁感覺十分無辜,可嘆自己英明神武,縱橫疆場,除陛下外,唯獨就怕父親大人啊!
誰讓老子比自己更厲害,天意弄人,自己注定被修理的命,也只能在王離小崽子身上找點自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