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榮昌第一個扭回頭來，揉著眼睛，還好，被閃了一下，沒太大的事，秦振華倒是沒說錯，的確就是幾下的事，嗯，現在就看看效果，究竟是燒了個大窟窿，還是一堆焊渣？
當帶著這種想法望過去的時候，看清了秦振華的那條焊縫，頓時就愣住了。
剛剛焊接過的焊縫，帶著金屬特有的光澤，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焊縫雖然只有兩厘米長，但是，清晰可見上面的焊點形成了一個個魚鱗一般的細紋，這居然是焊工手藝里面的最高境界，魚鱗紋！
最標準的焊縫，出來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就像是一片片的魚鱗，均勻，緊密，想要達到這樣的效果，至少要是三年的老師傅才行，除了焊接電流大小，還有焊槍與工件夾角角度、焊槍運條角度及寬度、焊接速度、工件厚度等等，多方面的因素有關，想要焊接成這樣的完美效果，那可不容易！
老師傅們都得認認真真地對著焊，才能夠焊出來，秦振華呢？這個學徒工，居然就做到這一點了？
“差點把我弄瞎，秦振華，誰和你一起干活兒，誰倒霉！”李長江嘟囔了兩句，也湊過來了頭，當看到那均勻的焊縫，那完美的魚鱗的時候，李長江頓時就呆住了：“這是你焊接的？”
“是啊，李師傅，你看我這金剛鉆，還可以吧？”秦振華說道。
剛剛還說人家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兒，結果，秦振華就露了一手，還好因為李長江和老秦的關系比較好，沒有把話說的太絕，否則的話，就圓不回來了，就會像劉建志那么被打臉打的呱呱響。
“你是怎么做到的？”李長江問道，他沒有理會秦振華剛剛問話，現在，他心中更多的是奇怪，秦振華，才進廠幾天？焊把子還沒拿過呢吧？怎么會突然露這么一手？
“很簡單啊，首先看鋼材的厚度，選擇對應的電流，這種油箱，電流稍大就會燒穿，所以，我只把電流調節到了六十而已。主要還是手上的功夫，想要焊接出魚尾紋，手要抖著前進，向前延伸十五度左右，這樣，融化出來的焊藥和焊絲，正好可以溜著過去，手在抖的時候，同時推著這股熱流，以大概每秒鐘一厘米的速度前進，前面有一個小小的弧度，這里是符合三角函數運算的…”
誰見過這么焊接的？說起焊接來，居然舉出來了這么多的實際數字來？老師傅帶徒弟，靠的都是經驗，手上的經驗，這就好像學外語一樣，不要說出一二三來，只要靠語感，就該知道選擇哪個單詞了。
但是，秦振華就硬是給總結出來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你怎么會焊接？你練過多久了？”
秦振華皺起來了眉頭，似乎是在回憶，然后，還用手指頭數了一下：“大概，三個月吧！”
三個月，到這個水平，那也絕對是不容易的了，不過，你入廠不是才幾天嗎？
上哪里焊接三個月去？
“哦，我在生產隊的時候，焊好了油箱，就被他們叫到縣城里面去了，他們縣城有個修理廠，在那里，我幫了一段時間工。”
原來是這樣！也就是說，秦振華絕對不是什么都不會，他也是有底子的啊，要是在那里幫過忙，練習過，有這手頭的功夫，也算是不錯的了。
等等，他在生產隊的時候，怎么就會焊接的了？之前是怎么練習的？
“這技術，焊車體也差不多了，咱們車間里面，還有一輛坦克的車體破裂，干脆，交給振華去焊接好了！”羅榮昌說道。
現在，坦克的炮塔還是鑄造的，外形渾圓，看起來避彈性能良好，實際上防彈能力差得一塌糊涂，不過車體，早就是焊接出來的了。
野戰部隊的坦克，很少出現車體破損的，但是要是破損了的話，野戰部隊自己修不好，只有坦克廠里面的超級電焊機，用大電流才能燒透，實現完美的焊接，在野外，僅僅焊個外皮，內部還是虛的，很容易再破損。
現在車間里面就有這種坦克等待修理，干脆讓秦振華焊接好了。
別看秦振華僅僅焊接了這么小的一段，但是，這一點點就能看出他的技術不一般來了，實際上，薄鋼板的結構，焊接起來更不容易，更加考驗功夫。
“那，我有資格申請當車間的技術能手嗎？”秦振華問道。
那輛坦克，是羅榮昌手里的活兒，但是，他自己尋思著，親自動手焊接，還不如秦振華這焊接出來漂亮呢，畢竟，不是人人能做到魚鱗紋的，羅榮昌來了修理廠之后，手上功夫也生疏了不少。
“我看可以。”羅榮昌說道。反正這個月，一直都是劉建志在跳騰著想要獲得這個榮譽，秦振華是劉建志的徒弟，他想要，那就當做是代替劉建志好了。
“我也沒意見。”李長江說道：“咱們維修車間，好久沒有出過尖子了，秦振華上去了，說不定還能在廠子里的大比武中取得好名次的呢！”
當車間的技術能手，不僅僅是一種榮譽，更是一種責任，因為，車間之間，分廠之間的技術能手，還要舉行大比武！這當然不是那個特殊年代的那種火拼，是工作上的一種競賽。
兩個老師傅，都同意了，讓劉建志當車間的技術能手，出去了，也肯定是倒數第一，秦振華就不同了，這幾天來，讓人刮目相看啊。
“這幾天，估計劉師傅都不過來了，秦振華，你就暫時頂了劉師傅的班吧。”趙國棟說道：“遇到問題，多和老師傅們研究研究。”
“是，沒問題！”秦振華很高興，他這個學徒工，已經升成老師傅了，哪怕是只有幾天的老師傅！
“好啊，上班期間，你們不在自己的崗位上工作，都圍到這里來，是在干什么？是在磨洋工嗎？”
這話說的官氣十足，周圍的老師傅們，頓時就是一愣，這接下來，是不是說因為工作態度不好，就要扣工資了？
他們緊張地抬起頭來，就看到了一個不太熟悉的女中年干部，趙國棟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悅，他向著對方說道：“劉副科長，什么風把您給吹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