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世龍最近火氣很大。
一般的時候，牛世龍走路都是看著天的，腳下的皮鞋踩的咯噔咯噔直響，有人看到了，趕緊打招呼，他也是從鼻孔里發出一個聲音，然后就過去了。
但是現在，別人打招呼，牛世龍一向都是不怎么搭理的，再說了，就他那個鐵青的臉色，誰敢主動上前和他打招呼，搞不好，就是被一頓的臭罵。
在軍工廠里，絕對是官高半級壓死人，牛世龍罵起人來，那是絕對不含糊的，而且，從來沒有人敢頂嘴，人家是專門負責人事的，誰敢得罪牛世龍？得罪了他的話，一只小鞋絕對是毫不落空地給你穿上的。
在廠子里，牛世龍一直都是呼風喚雨的，但是這段時間，卻一直都在吃癟。
那個小小的秦振華，當初廠里說要照顧老秦一家，讓他的孩子進工廠當學徒工，這樣好歹有個收入，當時牛世龍是認同的，現在想想，他就是在給自己挖坑，秦振華來了之后，就沒有干過什么讓他舒服的事。
先是把狐假虎威的劉建麗給曝光了，最后讓牛世龍大義滅親，把劉建麗給發配出去了，這已經讓牛世龍不爽了，誰知道，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后來在大比武上，秦振華讓牛世龍出了大丑，整個工廠都知道他不懂技術了，還好，他能堅持住，但是現在，秦振華在大領導前面暴露了整個工廠領導層的問題，處理職工事故上的失誤，是牛世龍絕對不能容忍的。
這樣的一個小人物，現在居然一直都在蹬鼻子上臉！
今天，牛世龍自從進了辦公室，臉色就是鐵青的，拿起一張報紙來，看了半天，報紙都在不由自主地抖，想起來就生氣！
“老牛啊，在嗎？”就在牛世龍生悶氣的時候，外面來客人了。
這個時候，也就只有廠長級別的，敢來找牛世龍聊天了。
“老周，坐吧。”牛世龍看到是周學軍，也不能把那副對待下面人的臉色擺出來，他的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有什么事？”
“唉，那個秦振華，差點要把我氣死了。”周學軍一坐下來，就開始惱火地說了起來。
秦振華，的確是夠操蛋了，現在，聽到了周學軍這么一說，牛世龍也是跟著就提起來了火氣，兩個副廠長，明明是可以隨手像捏死小雞一般地把一個學徒工玩弄在股掌之中的，但是現在，兩人卻只能是在背后抱怨，足以顯示出來兩人的無能了。
這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罵了起來，倒是也算是結成了統一戰線。
而周學軍，就在這種惱火之中，慢慢地把今天的事情給說出來了。
“什么？那個秦振華，還把你以前說過的話給錄音了？那四個名額，還要廣播出去？”牛世龍咬牙切齒地說道：“果然，這小子和他那個本分的老爹不同，花花腸子這么多啊。”
“對啊。”周學軍一臉的無奈：“我都被他給下套，掉下去了，現在，老牛，你可得幫幫我啊。”
“說吧，怎么對付那小子，我一定幫忙。”牛世龍說道。
“我想著，先把那小子糊弄住，過了這件事再說，所以啊，那個名額，要不咱們就犧牲一下，滿足了他？”周學軍小心翼翼地說道，一邊說，一邊看牛世龍的臉色。
這可是虎口拔牙啊，他自己都不情愿，又如何能說服牛世龍愿意，讓出名額來？
此時，牛世龍正一只手放在水杯子上，向著怎么一起對付秦振華呢，結果，周學軍一下子說出這個來。
牛世龍的臉一下子就變了：“滿足了他？”
“是啊。”周學軍說道：“畢竟，這件事要是傳開了，怕是廠里又得難堪啊，咱們先滿足了他，以后，咱們再找機會啊。”
“不可能，這是你答應他的，又不是我答應下來的，你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去。”牛世龍當然不會同意的，而跟著，牛世龍似乎就反應過什么來了：“老周，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就是為了讓我答應這件事的吧？”
牛世龍在領導崗位上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何嘗不知道周學軍在干什么？剛剛兩人一起罵秦振華，那只是鋪墊而已，是為了讓自己放松警惕，然后，答應他的要求。
憑什么？
這件事，牛世龍就更窩火了，絕對是躺槍的，工廠派人出去考察，自然是自己這個主管人事方面的副廠長來負責，你周學軍，有什么資格來做這個承諾？
你既然做了，那你自己想辦法解決，連馬廠長都不趟這個渾水，而你呢，居然來找我，讓我發揚風格？
牛世龍又不傻，怎么會看不出來這個。
剛剛罵秦振華的那股痛快勁，已經徹底消失了，現在，他換上了一幅冷冰冰的臉色：“老周，如果沒有別的事，那就請回吧，我還有事要忙。”
牛世龍已經在下逐客令了。
周學軍的臉色也開始變了。
怎么辦？
秦振華要的，可是四個名額，不給他解決了，他下午肯定是要跑去二機廠那邊鬧的，這個愣頭青，絕對做的出來，既然昨天能當著全廠的面，當著上級領導的面，給他爹平反，這么大的事都做了，今天這點小事，他有啥不敢的？
如果他真的過去鬧了，那自己肯定會有大麻煩的，真是讓人無語啊，作為廠長，居然被一個學徒工給威脅了，而且，還沒脾氣！
“老牛，這件事，真的很重要。”周學軍說道：“你就幫我這一次。反正咱們這次出國考察，是考察坦克技術，還關系到咱們的二代坦克研發，關系到咱們工廠的前途和命運啊。”
“老周，你這話里面的意思，是說我老牛反正不懂技術，去不去也沒區別？”牛世龍話語里，已經帶著很大的火氣了。
都是副廠長，周學軍和牛世龍平時的關系還算是不錯，但是現在，周學軍知道，他想要說服牛世龍，也只能冒一冒風險了。
“老牛，昨天領導也說了，咱們廠，必須要重視技術才行，應該讓懂技術的人出去，回來之后，挑起研發二代坦克的大梁來啊。”周學軍說道：“為了咱們廠，你要多考慮考慮啊。”
周學軍是一幅語重心長的樣子，而牛世龍，卻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