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棟的臉色嚴肅起來。
秦振華以前，從未想過要一直留在廠子里，他是為了給父親正名而來的，而在完成了這個使命之后，他又有了新的追求，出國考察坦克，回來造二代坦克，造發動機，一件件的事，將他牢牢地拴在了這里。
他是和廠子共患難的，當工廠遇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機的時候，他一直都在努力前進，帶著廠子終于淌出來了一條路，僅僅換回來的外匯，就已經能夠讓上級領導無比的贊賞了，而秦振華在一機廠的未來，也是不可限量。
但是，隨著秦振華在一機廠的不斷的發展，面臨的阻力也是越來越大，各種阻力也隨之而來，他有一股沖勁，一種奮發向上的精神力量，這是在已經開始教條和官僚作風發展的系統里，難能可貴的。
但是現在，秦振華已經有了退意。
不得不說，這次對他的打擊，還是有的，當你面臨面臨困難的時候，你肯定會想著要克服困難，但是，就在你取得成功之后，你卻突然發現，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人做嫁衣裳，被別人摘了果子，你是什么感受？
當你努力拼搏，打破頑疾，想要走出一條路的時候，你卻發現，自己的面前有一張巨大的網絡，這個編織起來的網絡，將你牢牢地束縛住，你不管怎么改變，最終都是束手束腳，無法前進，這個時候，你會做什么選擇？
這次事情，對秦振華是有打擊的，趙國棟心中也可以理解。
畢竟，這次的牽扯面太大了，當時舉辦的轟轟烈烈的招標會，現在呢，已經被官僚作風，給變成一個笑談了，那些得到了好處的系統內的兄弟廠，正在看笑話呢，那些被騙了的系統外的單位，是什么心情，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趙國棟知道，秦振華的心中，已經有些心灰意懶了。
就像是當初，老秦出事之后，一眾技術骨干心灰意懶，然后，離開了一機廠，去了坦克設計所，這次事情過后，一機廠的自研能力，其實就已經徹底喪失了，而現在，秦振華重新支撐起來了這個攤子，如果秦振華一走，可以說，整個一機廠，從此一蹶不振都有可能。
他們以為，這批軍售項目，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嗎？已經可以過河拆橋了嗎？當然不是這樣的，整個項目，都是秦振華在推動的，他如果離開，或許，還會有新的變數的，這畢竟是和外國人做生意！
“你要去坦克設計所？”趙國棟向秦振華問道。
如果去了那里，還是可以繼續造坦克的，秦振華，舍得離開這個事業嗎？
秦振華搖搖頭：“當然不是，去了坦克設計所，還是在系統內，我知道，他們有心研究三代坦克，但是，系統里如果不改變這個風氣，還是這個樣子，指望著這樣一群兄弟單位，給三代坦克配套？別做夢了。”
“那你要上大學？”趙國棟問道。
“嗯，我要上大學。”秦振華說道：“我的妻子，是大學學歷，我這個初中生，還不得被她給比下去了？如果上級執意不肯改變他們的決定，那我就徹底離開系統，我去上大學！”
現在已經不是工農兵保送上大學的時代了，今年的高考已經過去了，自己還得準備一年，不過呢，自己也完全可以去首都那邊，首都工業學院，給自己留了個講師的位置呢，在那邊，一邊講課，一邊復習，準備明年考清華。
至于這邊的爛攤子，老子不管了！
自己也只能做到這些了，通過這樣的行為，算是給其他被欺騙的工廠一個交代好了，自己這個始作俑者，被他們罵一頓，甚至被他們打一頓，也就認了。
當然了，其他的辦法，也是有的，比如說，動點什么手腳，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厲害，離開了自己，他們什么都辦不成，但是，這樣做，那是在丟國家的臉！秦振華對此很清楚，別人在背后用陰招，給自己使絆子，但是，同樣的事情，自己可做不出來。
或許，這就是自己不適合這里的原因吧。
當發現自己的面前是如何大的一張網之后，秦振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用自己的前途，向上級陳情，要么，就按照當初我搞的一套來，按照契約精神，履行當時的一切合同，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要么，那老子就不干了！
已經下定了這樣的決心，秦振華出來的時候，反而心中輕松了一些。
相比出國的炎熱，草原市，依舊是涼風習習，秦振華走出來之后，走在工廠的甬道上，迎著清涼的風，紛亂的思緒，逐漸地平靜下來。
“振華哥，你，沒事吧？”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
秦振華沒有扭頭，也知道是曉玉，秦振華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我好的很啊，曉玉，你也知道，上大學，一直都是我的理想，我現在，終于有機會擺脫這一切，上大學了。”
說完，又想起來了什么：“對了，我上大學這幾年，估計是沒有收入的，那個時候，我估計要靠你養著了。”
“那有何難？你上一輩子的大學，我養你一輩子都行。”
在這個時代，窮苦家庭里面出身的孩子，往往喜歡上師范，因為師范不用花錢，連飯費都是學校給提供，而上大學，哪怕是有國家補助，自己也得花一部分錢。
實際上，這幾年來，秦振華賺的可不少，獎金拿過好多，而且，工資的儲蓄也足夠了。
這樣說，只是消遣一下而已，跟著又想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祝老告訴你的？不對啊，祝老可不是小喇叭。”
說完，秦振華才有些奇怪地扭過頭來，這才發現，王曉玉的旁邊，還有王曉強跟著呢。
“那個，強哥，真是對不住了，我也沒想到，無恥原來是沒有下限的。”秦振華向王曉強說道。
上次競標，首先打開局面的，就是王曉強，他代表著計算機所，幫忙解決火控計算機的問題，現在，他們的成果，也被打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