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錢淵就喜歡吃火鍋,在刑警隊和兄弟們一去吃,下海了搞團建和同僚們一起吃,甚至會在忙碌的間隙時一個人去解解饞。
北方太冷,冷的錢淵恨不得屋子里擺上十七八個火盆碳爐,如果能一邊吃火鍋,一邊烤火,實在太完美了。
自從入冬之后,錢淵就專門讓人去打造了紫銅火鍋,又拜托孫鑨讓本地人去找些調料,其他的沒有,韭菜花總是有的吧。
昨兒錢淵就準備好了,鍋碗瓢盆、炭塊、食材什么都是齊備的,昨晚特地將牛羊肉掛在外面,一晚上就能凍結實了,楊文帶著人今天練了一天刀法……
“來來來,自己弄調料。”錢淵一邊自個兒動手,一邊說:“醬油、醋、麻油、韭菜花、小蔥……哎哎哎,這是辣椒,望湖公別客氣啊。”
“自己來,自己來。”徐涉笑著說。
說話間,底湯已經沸騰了,錢淵利索的挑起兩片羊肉放進去攪了攪,一變色就撈起來,蘸了蘸調料塞進嘴,嘖嘖,韭菜花配羊肉真是絕了。
四個人加上一個孩子一口氣干掉八盤肉才略微停了停,和張居正一樣,徐涉和胡正蒙也愛上了辣椒,沒辦法,只要在北京待過的,大都會愛上讓自己從內到外都火辣辣的辣椒。
“多吃點,外面冷的讓人縮脖子,鵝毛大雪呢。”錢淵抿了口酒,“今兒真夠倒霉的,死拖硬拽不讓走!”
張居正笑著問:“嚴東樓就這性子嘛。”
徐涉拿著筷子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有點意思,白日去嚴世蕃那,晚上就來張居正這,恰巧張居正還給自己下了帖子。
胡正蒙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徐涉,今兒一直稀里糊涂的,沒想到后面繞了這么多彎。
“最后?最后輸慘了唄。”錢淵大大咧咧的說:“一個大四喜,讓那廝差點吐血!”
“哈哈哈,夠狠的啊。”張居正笑著向徐涉和胡正蒙解釋,“展才弄出來的牌戲,有點像馬吊牌,但規則復雜的多,也好玩的多,這段日子嚴東樓忙的其他都不管不顧了……”
“噢噢噢,難怪那日青詞……”徐涉恍然大悟,朝野上下都知道,嚴嵩的青詞一直是嚴世蕃代筆的。
“每次去,展才都是大贏特贏,銀子都要用馬車裝,嚴東樓死拖硬拽不讓走。”張居正一邊解釋,一邊問,“這牛肉挺新鮮的,又是讓人去搜來的?”
“京城這么大,總有牛摔死嘛。”錢淵嘿嘿笑道:“張三那廝去弄來的,反正不是他偷得殺的。”
明朝也禁止殺牛取食,但沒有唐宋時期嚴苛,只要不報上去,官府都不太管。
錢淵和張居正一句接著一句聊著,一旁的徐涉和胡正蒙交換了一個眼色,知道對方這是在解釋,有心人都知道錢淵第一次入嚴府別院待了七個時辰,每次去都至少是五六個時辰。
什么牌戲能讓嚴世蕃癡迷到這個地步?
說實話,徐涉和胡正蒙都不太信,不過他們并不在乎這點,至少錢淵是拿出了態度。
徐涉自然是要報給徐階的,但胡正蒙心里就有點打鼓了,他入裕王府也就一個多月,立足未穩,高拱那老頭又明說了這條線不用其他人插手。
錢淵今天真是餓得慌,他是夜貓子,早上還沒起床嚴世蕃就讓下人來催了,匆匆忙忙吃了幾塊點心就出門。
在嚴府別院一番鏖戰,嚴世蕃居然不提供午飯,只讓人送了些點心,錢淵早就餓壞了。
一頓狠吃后,錢淵捂著微微鼓起的肚子靠在椅子上,笑著問:“望湖公,世兄不會天天在家里罵我吧?”
“怎么會!”徐涉正色道:“這次兄長狠狠訓斥了他一頓,想必會改過自新。”
錢淵一臉無趣的又問了句,“對了,傷養好了沒?”
“咳咳。”
“咳咳!”
徐涉一臉無語,胡正蒙和張居正同時出聲咳嗽,你到底想干什么?
“說起來既是同鄉,又是同窗。”徐涉放下身段,細細說:“無非是口角而已,兩相爭斗豈不是讓外人看笑話。”
看了看錢淵那張臉,張居正搶在前面說:“因口角而起……事情十成十是因展才而起……別不認,就你這張嘴!”
錢淵扁扁嘴,想了想起身作揖行禮,“當年口出無狀,還請望湖公諒解。”
“哎,快起來。”徐涉起身扶起錢淵,“不說其他的,展才引田洲兵援松江,又力保華亭不失,些許小事不值一提。”
“這下都說開了。”胡正蒙笑道:“前日文和出了國子監,還在問這事呢。”
在場的人都是強聞博記之人,對這些人名、脈絡關系極為熟悉,立即知道這是在說吏部左侍郎的次子孫鋌,三年前的北直隸鄉試五魁首之一。
看了眼錢淵,胡正蒙補充道:“我雖也是北直隸鄉試中舉,但祖籍浙江余姚。”
“胡兄嘉靖二十六年會元、探花。”張居正加重語氣道:“一個多月前考滿升翰林侍讀,入裕王府為講官。”
錢淵心思急轉,張居正只給徐涉下了帖子,沒想到卻帶來了個裕王府的講官,這意味著什么?
胡正蒙難道是徐階的人?
不對,這個人前世都沒聽說過,而且如果有胡正蒙,徐階沒有必要再推薦張居正入裕王府,這種推薦資源……即使是徐階也是極其寶貴的。
錢淵的視線在徐涉、胡正蒙臉上快速掃過,其中關節他一時想不透,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徐階私下肯定對裕王府有所期盼,后來推薦張居正為講官就是明證。
但如今,徐階或許還期盼拉攏胡正蒙,畢竟名義上這是他的學生。
不過,徐階可能沒有想到,高拱的性子是如何的高傲,將手插入裕王府,這是高拱難以忍受的。
高拱看不起嚴嵩,也看不起徐階,他寄希望裕王登基后,自己就能立即手掌大權,開始整肅朝綱,如何等得起,這也是后來兩人斗得死去活來的原因。
一時想不通,錢淵也懶得再想了,轉頭問:“來一局?”
張居正板著臉,“賭戲非君子所為。”
“不算銀子,拿綠豆做賭注。”
張居正立即起身就在一旁翻出了個盒子。
好吧,整整一天,錢淵全都和麻將為伍。
不過,當夜冒風頂雪回家的徐涉和胡正蒙都信了,真不怪嚴東樓那般癡迷,連青詞都顧不上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