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般情況下都會直接做決定,但是一旦遇到不同的意見,他會采取討論的方式,把病情徹徹底底地分析一遍,再做決斷。
說這話時,他還刻意地多看了陸成一眼,他還是有些怕早上那些話,打擊到了陸成的自信心,怕他不敢說話。
只要有任何一個人不敢開口講話,就真正失去了術前討論和疑難病例討論的意義。
“志哥,你再把病史匯報一遍。我們再詳細地研究一下這個病人的病情。”
直來直去!
這很外科。
鄧志的病床是監2床、19、20、21四張床。
鄧志應該是早就被通知下午要重點討論監2床,所以他把病歷資料總共打印了有九份,分放在眾人的身前。
鄧志開始總結病歷:“閔教授,朱教授,尤哥,丁哥。”
“還有各位同學老師,大家下午好。我已經把監2床的病歷資料,詳細地復印在了各位的面前。”
“我來做個簡短的介紹。”
“病人特征:青年,女性。”
“臨床表現:雙髖部疼痛5年,加重伴步態異常1年。”
“加重緩解因素:行走后疼痛加重,休息或服用止痛藥物后疼痛科緩解。患者既往有口服激素藥物病史10年,近三年來疼痛加重,曾停用過激素藥物3月。”
“后繼發牙齦出血,皮膚紫癜,于當地醫院血液內科就診后繼續口服激素治療。目前已停藥1周,入院后予以免疫球蛋白及TPO(血小板生成刺激因子)治療。”
“體查:雙側直腿抬高試驗(+),髖關節前方壓痛,托馬氏征陽性……”
“骨盆平片:示雙側股骨頭壞死。”
“當前診斷明確:1.雙側股骨頭壞死;手術指征明確。2.特發性血小板減少性紫癜。”
“特殊檢查資料:入院時血小板17,即予以免疫球蛋白及TPO治療,今晨抽血結果11點已回報,血小板略有上升,25.考慮為當前手術禁忌癥。”
說到這里,鄧志幾乎已經把病歷都給總結完畢了。
接著他繼續說:“我查詢過相關的文獻,已經記載有的病歷報告,已經行關節置換的最低血小板數量是34。但術前患者均以高劑量免疫球蛋白HDIvIg治療,建議血小板提升至70以上。再行手術治療。”
“目前該患者已使用免疫球蛋白3日,血小板提升量不高,要達到文章推薦水平,需要時間較長;可能轉去血液科會好一些。”
“血液科會診的意見是先等患者的血小板水平提升至45以上,再考慮行手術治療。”
鄧志把病歷夾該上。
有理有據,有理論支撐,有當前最前沿的文章支持,他也肯定是花費心思的。
本來這種血小板減少癥的關節置換手術,當前華國骨科手術指南里就沒有,他們要知道才奇了怪。
而另外的一個燒傷科來的陳果兒妹子,和骨科幾乎隔行如隔山,就更加不懂了。
鄧志查的文獻,誰都可以查得到的。
閔教授道:“鄧醫生對這個病例的準備,是十分充足的,各位多有什么看法沒有?”
陳果兒與同高波等三人幾乎同時搖頭苦笑道:“閔教授,我們……”
陳果兒心里在說,閔教授,我就是過來規培一個月的,您就別難為我了,我難道還要把骨科的專著給看一遍么?
同高波和范承其實很想回答點什么,為什么了?
同是一年畢業的陸成,簡直太秀了,秀得連他們都快忘記自己是骨科的研究生了。
他們私下里也和林遠討論過,林遠都說,他在科研思維這方面,根本比不過陸成的邊兒邊兒。那基礎知識了?
他們問,
林遠也只是苦笑。
因此啊,在這樣一個天秀面前,做一個學歷更高的研究生作為‘對照組’,他么的壓力真的山大。
閔教授自然沒有為難二人,看向陳丁。
陳丁看到閔教授把目光轉移過來,都是說:“閔教授,我覺得這個病人還是出院算了,目前這身體水平,可能還真承受不住手術。不管是術中還是術后的出血,都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而且剛剛卓遠也提了文獻上的支持了,至少要達到75以上,血液內科所說的45還可能只是手術的臨界值。而我們關節外科對各種條件的要求都相對比較高,所以……”
閔教授點了點頭。
血液內科說45,而文獻上說是75,這并不是說誰就對,誰就錯。
血液內科的醫生不是外科的,你要她們評估手術指征,她們只能按照整個大外科的經驗來進行評估,有誤差還是比較正常的。
再接著,就是林尤了。
不過,閔教授卻是先略過了林尤,而是直接看到了朱雀光的身上:“小雀雀?”
朱雀光一臉無奈道:“閔教授,您就別打趣我了,您應該知道我算是對科研和文章了解得相對比較少的,最近正在學習關節鏡相關的文獻。”
朱雀光雖然是副教授,而且技術很頂尖。
但是說實在的,他對這樣的科研前沿,了解得是真的非常有限,在他讀博士的時候,國內暫時還沒有這么注重科研,現在咋一下提高了水準,他也不得不后來跟進,否則就別想晉升了。
但他的手術水平,在全國也算是一流的。
閔教授則是說:
“你們是不是覺得讓我們搞文章,搞科研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你們要知道,我們是教學醫院。”
“教學醫院自然要在教學二字上,下足真功夫。”
“若是總是只教手術。”
“一個手術,能有多少學的?”
“而且,你所會的一個手術,能夠百分之百地教會其他人?”
“十年前的手術,十年后你繼續用,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我們現在的手術,是不是一定是最完美的了?”
“我們的手術,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有沒有可以簡化的地方?有哪些地方,是在推廣的過程中,是難點,是重點,該怎么簡化?”
“我們這一輩子,能夠做多少手術?”
“2w?4w?”
“全國先不說,我們省又有多少病人?我們做不過來。”
“那我們就必須要擔起教學這個重任,既然是要教學,就必須往前走,不能回頭的。”
“如果這個手術,沒人去搞創新了,那個手術,也沒人去搞創新了,那我們就完了。”
“手術的數量,永遠都只會提升熟練度,決定的是手術的下限,只有閱讀,只有真正地去對手術進行創新,進行改進,才是決定你手術的關鍵。”
“二十年前,有人覺得BB機就是信息傳遞最便捷的方式了。”
“十年前,有人說手機已經走進了千家萬戶。”
“七八年前,智能機取代了硬殼手機。”
“五年前,4G就幾乎全面取代了3G。”
“你還覺得,我們現在的手術,我們所做的研究?是沒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