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師當然樂呵,他也是來接班的,如果這臺手術可以早點結束,又沒有其他的手術再轉過來的話,那他就可以直接下班了。
這相當于是上班都才來,就要走了,這樣的日子,他巴不得多來那么幾天才好。
臀肌攣縮松解術的病人,并不是陸成自己的,所以,他并沒有和手術病人進行專門縫合的談話。
于是乎,陸成在手術結束后,就直接學著陳丁一樣,傻乎乎地站在一旁,就等著常光林的縫合結束。
可以這么說,這臺手術的結束時間,就取決于常光林的縫合速度了。
而這個病人要躺下的時間,就取決于麻醉大哥給他打的麻醉深度。
常光林也很歡喜,他現在只是處于模仿陸成縫合方式的階段,能夠多一些縫合的機會,他對縫合的體會,會更加深入。
抗菌薇喬線,馬上就被尺引送了上來。
尺引就收拾器械去了,其實也沒啥收拾的,陸成用到的東西,就只有圓刀、兩把甲鉤、兩把小彎,兩把鑷子。
如果可以,這樣的手術,門診的那種一次性手術包,就能夠完成,不過考慮到臀肌攣縮松解術后的感染幾率較大,所以放在了病房來而已。
常光林的縫合速度,不是很快。
但是,他回去后也是惡補了解剖學的知識,
不過,常光林還是覺得,如果僅僅只有解剖學的知識,想要達到陸成縫合的那樣水平,可能還不夠,所以他可能還要去學一下醫學物理學和物理學專科的知識才行。
太難了。
當醫生太難了。
常光林心里感慨著……
如此一來,林尤就直接出了手術室,接著陸成和陳丁也都先后出去了,只留下管床醫生,等著病人蘇醒。
這些雜事,和陸成可沒太大關系了。
陸成他們走了后。
麻醉師張金才把管床醫生黃亞偉給攔住,問道:“兄弟,你們骨科的上級,都是這么虎的么?”
“現在都才十分鐘不到,手術,沒了?”
張金是神經外科的專科麻醉師,主班的時候,都在神外科。
而神外科的開顱手術了,那基本上都是四個小時往上走的了,雖然他也麻醉過骨科的一些手術,但也基本上在一個小時左右,所以今天他給病人的麻醉深度,差不多要一個小時左右去了。
可現在,
似乎他倒是給樓下的復蘇室,找了個麻煩事。
黃亞偉也是一臉懵逼地道:“不知道,我也剛來。”
“我普外科的,平時的手術,兩到三個小時,那都是最少的了。”
湘大二醫院的普外科,胃腸一般以癌癥居多,胰腺肝膽,那也都是一些較大的手術,極少有闌尾炎這樣的小手術,因此,這樣的手術速度,也是有些超出了黃亞偉對手術時間的認知。
“哦。”張金茫茫然點了點頭。
看來這個黃亞偉,和自己的反應也是一樣。
黃亞偉倒像是終于找到了知己一樣,道:“還有就是,今天給病人做手術的那個哥們兒,可不是上級。是研究生,研一的。”
“特別牛X。”
“哈?”張金聽完黃亞偉的話,把家鄉話都給弄出來了。
“研究生?”
研究生,也能開始主刀做手術了么?
我怎么不知道?
張金給配了這么多臺手術也就只是遇到過普外科的一臺急診闌尾炎,是總住院帶著研究生做的。
而總住院之所以不主刀的原因是,他自己就從來沒做過闌尾炎,所以,他做和研究生做,是一個概念。
“嗯吶,不過估計快轉正式員工了,”黃亞偉補充著解釋。
可黃亞偉不解釋還好,一解釋,直接把張金給干蒙了。
“轉正?”
“兄弟,你是和我開玩笑的吧?”張金推著床,把床都推出去了,
過了三秒鐘后,才反應過來,趕緊跟上去捏著氣筒通氣。
研究生轉正,比研究生主刀做手術,更加讓人難以接受,特別還是在主科室。
主科室的意思就是正式的臨床科室,而不是像放射、檢驗這樣的輔助科室。
“唉,他就是骨科的陸某某啊。”
“莫說研究生,本科生估計學校都能直接轉了。”黃亞偉極為羨慕道。
畢竟都是研究生(椎間盤),
就陸成最為突出。
讓人是又麻又疼,一麻就是一整條腿,一半邊的那種,嚴重的還能羨慕得走不動路那種。
——科普完成
“奧,我說了。原來是他啊。”
張金立刻恍然大悟。
然后說:“我還以為這個陸某某,就只是個科研大佬了。”
黃亞偉知道張金的意思,幾年前,湘大二也同樣出了一個科研大佬。
是普外科的。
結果升了副教授之后,一臺膽囊切除,做了六個多小時。
最后,主任就直接把他放到了實驗室去了一年半,才慢慢回歸臨床的。
因為張亞偉自己就是普外科的,所以對這個神人,特別熟悉,現在都還是他們的上級,不過經過了多年的手術鍛煉,現在手上的功夫,已經很是熟練了。
而且再加上在一些理念上,很先進,也很有想法,如今已然是普外科最為知名的幾個教授之一。
但即便如此,也擋不住他這一臺手術,直接在湘大二,一術封神。
科研大佬的名字,也是專為他而造了。
雖然現在提到的少,私下里才被提及,但也是警示不少人的一個案例。
“不是,這個人的手,估計是摸過上帝的。”
“怎么說了,我感覺,他在手術上的造詣,可能比科研上還要牛逼一點。”
“我也看過他寫的文章,分數雖然很高,但是,真正地特別重大的突破,并不是很大。”
“但是。”
“就這么說吧,就他手上這功夫可以推廣出去的話,全世界的美容縫線,都得成為歷史。”
張亞偉略有些咋舌道。
說實話,這樣的縫合效果,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也想學,可是,根本沒機會。
爭不過下面幾個實習生。
因為黃亞偉自己都完全不敢和他們剛正面,怎么可能搶他們的機會?
傻子都看得出來,骨科是有意要把他們四個至少留下一個的。
有這樣的想法,也只能回了自己的科室后,和自己的師父提一下。
“還能是?全世界,獨一無二?”
張金稍微夸大了點問。
“可以肯定地這么說!”
黃亞偉點頭,然后,二人就慢慢地進到了下復蘇室的電梯里面……
下了早班之后。
陸成和林尤自然沒有各回各家,而是直接驅車趕向了動物實驗中心,把課題的體內實驗給做一下。
上周五才經過的培訓,陸成對進入動物實驗室的各個流程,都特別清楚。
細胞也是讓閔教授的學生都準備好了,
直接送到動物實驗室里,做脛骨平臺載瘤試驗和皮下成瘤實驗。
陸成雖然早有預料,做動物實驗,其實要比做體外實驗,也就是細胞實驗簡單,但是,當他們把六十幾只小鼠都全都做完后,還不到三個小時過去。
這也太快了一些。
出實驗室的路上,陸成跟在林尤身后,偷偷摸摸問道:“師父,我能打聽一下,咱們做的這六十只小鼠,放在這里寄樣,要多少錢么?”
林尤正在往車位走,一邊道:“一只,一天三十多塊。”
“估計到最后養個三四個月,你可以算一下。”
這么說著的時候,林尤自己也有些心疼。
這哪里要算啊。
一天一千八,一個月五萬四,比他工資都還貴。
如果不是課題的基金,林尤連實驗的老鼠都養不起。
陸成當然也算的出來。
瞬間有些后怕。
三四個月,那就是二十多萬出去了。
這老鼠養著,真他么費錢啊。
陸成想著,這老鼠就是為了成瘤之后,再做免疫組化這些,以體內的真正腫瘤,來驗證林尤要做的通路對腫瘤生長的影響。
于是問道:“那咱們能早點殺么?”
“太貴了。”
林尤搖了搖頭:“這肯定是不行的,必須要腫瘤生長到一定的體積之后,才好做最后的免疫組化這些。”
“這樣的結果,才有真實性,出現假陽性的幾率才最少。”
“算了,下面這些實驗,我們要做的,都做完了,就等著吧。”
“希望最后可以活五十只以上,就好了。”
林尤無奈地回道。
用老鼠做實驗,其實并不怕它貴,只是怕它還沒等到實驗結束,就被腫瘤給搞沒了,那就是,錢白花了。
可最后死不死,林尤自己都沒有底。
畢竟是骨肉瘤。
骨科最惡性腫瘤。
“嗯。”
“對了,師父,我看我們上次課題的標書流程,應該不用做到脛骨平臺載瘤實驗的,這是,下一次標書的預實驗?”
陸成跟在林尤后面,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林尤看了陸成一眼,瞬間對陸成很是滿意,點了點頭:
“是的,我們現在這些做的,只不過是開了一個山門而已,要占據一個山頭,那還得很長的路要走。”
“就這么說吧,我們現在研究的層面,才到最表面的蛋白的編輯基因。”
“而在編輯基因之下,還有mRNA,miRNA,lncRNA,還有更下游的腫瘤相關纖維細胞、腫瘤相關巨噬細胞這一大串,必須得一個一個研究過來才行。”
“要是以前。”
林尤說到這里,又不由想起了之前,不過馬上,他就閉嘴了。
話說了一半,陸成當然要追問下去。
陸成知道,雖然自己發了那么多文章,但是,真正在科研領域,最多也就是入了門,還沒有真正的登堂入室。
而林尤剛剛說的,才是科研里面,最為精髓的地方:“那師父,你以前的山頭,走到了哪里了?”
陸成并沒有直白問。
林尤想了想,才回道:“差不多,已經過了山腰,快到山頂了吧。”
“不過,現在,全都給別人做了嫁衣。”
“早已經被其他人給占了,我們都只能重頭再來了。”
“怎么?你是不是有些飄了,覺得你寫了幾篇綜述類型的文章,幾篇臨床的文章,就開始質疑你師父的能力了?”
林尤似笑非笑地開玩笑道。
陸成趕緊搖頭、也不說話。
天可憐見,如果他還質疑林尤的話,至于差點把自己搞虛脫么?
寫那么多文章,就不累么?
玩游戲、看、睡覺,就不香么?
不過陸成沒有這樣的想法,林尤自己都有這樣的想法,他覺得自己是有必要來鎮一鎮陸成了,免得到時候,真到了想震都震不動的地步了。
林尤于是道:“其實你現在能夠在網上查到的關于我的文章,都是我主動申請了撤稿之后的。”
“當年,我把我以當初單位為通訊單位的所有文章,都主動撤了。”
“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到這邊,幾乎是沒人知道。”
“甚至連你師母都不知道。”
林尤說得云淡風輕。
但陸成卻是聽得略有些咂舌。
師父當年,有這么年輕氣盛的么?
這么釜底抽薪,把自己的文章,都全部要了,也不給他們留下?
看來,在朱雀光嘴里聽到的東西,或許,還不一定那么真實。
具體發生了什么,只有林尤這個親身經歷者,才能夠親自體會得到。
把自己的文章全部撤稿,這相當于自斷一臂,來求個兩敗俱傷啊!
首先,已經發表的文章,要撤稿,就得經過編輯部的同意。
林尤,是怎么說服那些編輯的了?
這么一想,這么一看坐在車里面的林尤,陸成發現,陸成越發地發現,林尤絕對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這么簡單。
畢竟,從頭到尾,自己發表了這么多頂級雜志的文章,他都沒有特別的反應。
當然林尤也不是沒反應,至少,林尤的反應,并沒有朱雀光、閔教授他們那么大。
本來,陸成還以為是林尤,被自己的操作給震住了,還略有些竊喜。
現在想來,一直以來,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做出了什么成績,林尤都并沒有特別地表現出過多的訝異。
好似,這些事情,林尤雖然沒有存在感,但都理所應當一般。
這代表什么,這代表自己玩的東西,可能是林尤玩剩下的,玩得不要的?
這么想起來,陸成瞬間又覺得。
自己,是真的舒服啊。
只要老老實實寫文章,老老實實手術,老老實實地學習,就萬事大吉了。
在自己的背后,永遠站著一個,從不主動說他到底干了什么,也為自己做過什么的師父。
這樣的師父,恐怕全國,也很難找了吧?
或許,那個晚上,林尤的親自到來,只是覺得自己的文章寫得多了些,不能夠短時間耗費精力。
僅此而已,而不是為自己發表的雜志的質量。
想到這里,陸成瞬間又覺得,自己好像又從林尤的身上,學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