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隊長,我們正準備享用晚餐,你愿意加入我們嗎?”
美好的事物需要分享,才能夠傳播開來,霍登非常樂于分享自己的食物;更何況,他可沒有忘記那三基斯的酬勞——某種角度來說,伊薩也是自己的主顧。
拒絕的話語才涌到嘴邊,伊薩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差一點就被自己嗆到。
原本堵在房間門口的奈爾也主動讓開了位置,“現在正是晚餐時間,如果中隊長不介意,那么就請加入我們。”
伊薩的視線在奈爾和霍登兩兄弟之間轉了一圈,沒有再繼續矯情,“那么我就打擾了,正好我也已經餓得不行。”落落大方地接受了邀請,而后就邁步走進了方方正正的小屋子里,整個空間一目了然。
才擠進去三個人,空間似乎就已經被塞滿,難以想象,如果再加一個人,是不是就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伊薩這才意識到,此前打探到赫洛兄弟的家庭狀況到底是怎么回事,紙面資料所帶來的體驗終究不夠生動。
難怪自己提出合作方案的時候,霍登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伊薩不由有些擔心起來,沒有準備地憑空增加一張嘴巴的口糧,自己是不是正在為赫洛兄弟制造負擔?但此前霍登收獲的二十克羅呢?
似乎能夠察覺到伊薩的擔憂,霍登的聲音從廚房傳了過來,帶著些許打趣的口吻,“今晚我們嘗試生鮮,材料的價格并不昂貴,所以,中隊長不需要擔心你會把我們兩兄弟吃窮的,土豆和面包還是能夠管飽的。”
伊薩也跟著笑了起來,“這是你說的:土豆和面包管飽,那我就放心了。”
但很快,伊薩就后悔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波翅魚可以如此好吃!
鮮嫩又清香的魚肉幾乎就在舌尖融化,綿密的口感仿佛芭蕾舞女伶正在翩翩起舞一般,淡淡的清香消散過后,舌尖就能夠品嘗在一陣清爽的回甘,隱隱還殘留著濃烈酒精的醇厚尾勁,唾沫一波接著一波地分泌出來。
此時用煮土豆蘸一點點醬汁,塞進嘴巴里狠狠地咬下一大口,淀粉的渾厚與醬汁的清爽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口腔之中迸發的交響樂就讓人忍不住閉上眼睛,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還有還有,原來烤南瓜湯可以如此富有層次,甜味帶著點點咸味,還有烘焙的炙烤焦味,又酥又焦;而且粘稠的湯汁還有淡淡的奶油味,稍稍不注意,舌頭就要跟著一起吞下去。
一頓晚餐吃完,伊薩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風卷殘云”——
桌面上的所有盤子全部都被清空,就連醬汁都一點不剩,光可鑒人的碗盤讓伊薩常年在治安隊鍛煉出來的厚臉皮也微微發燙起來。
“中隊長吃飽了嗎?櫥柜里還有一些面包。”盡管奈爾始終保持警惕,似乎對治安隊員出現在家中的事情并不喜歡,但作為主人,奈爾還是展現出了自己的禮貌。
“不用。不用。”伊薩連連擺手,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嗓子。
還是霍登主動出聲為伊薩化解了尷尬,“清盤就是對廚師最好的獎賞。”
“今晚還是有些遺憾,如果還能夠搭配一杯好酒,再加上一個小火爐來涮羊肉,欣賞著窗外的月光,慢慢品酒、慢慢享受,這才是天上人間。”
說著說著,思緒就發散開來,一道鮮魚就再次喚醒了腦海里對故鄉的思念,霍登也難得感嘆了起來。
奈爾輕輕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才學會喝酒多久,現在就已經開始構思應該怎么享受酒精了?”
在巖淵的酒吧之中,喝酒講究火辣愜意,朋友之間高談闊論、談笑風生,但喝酒與吃飯卻稍稍有所不同,從意境到氛圍都是如此,不要說“謾摘青梅嘗煮酒、旋煎白雪試新茶”的詩意了,就連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豪爽都欠缺,主要還是進食與喝酒是兩種不同環節的文化差異作祟。
雖然進餐的時候也會搭配不同酒類來提味,但主體還是吃飯;而純粹喝酒,又要前往另外一個場合。
酒館和餐廳,這是兩件事;吃飯與喝酒也是如此。
霍登的有感而發,落在奈爾和伊薩眼中,就是孩子氣的異想天開罷了;但這樣也好,霍登言語之間的真正含義也就不會被識破了。
伊薩滿臉真誠地說道,“這是我所品嘗過的食物之中,最好的生鮮。”伊薩專注而真誠地注視著霍登,“我是認真的。我曾經前往上城區的高級餐廳用過餐,相信我,在你面前,他們的食物甚至不能算是料理。”
如果沒有能夠處理好腥味,那么生鮮確實無法稱之為料理,霍登愿意相信伊薩的評價。
但問題就在于,霍登卻依舊不太滿意,“腥味還是沒有能夠完全消除,口感差強人意。也許,下次我應該嘗試使用炙烤的方法。”
霍登不是謙虛,他是認真的。沒有生姜佐料,最終料理成品還是差強人意,他自己并沒有那么喜歡,主要還是奈爾和伊薩解決了那只魚。
“什么?這還叫沒有處理好嗎?那你到底期待著什么?”伊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情緒有些激動地呼喊起來。
奈爾被嚇了一跳。
霍登的視線余光注意到了奈爾的小動作,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主動轉移了話題,“伊薩中隊長今晚專程來找我,應該不是為了討論如何處理波翅魚的問題,對吧?”
“噢。對。”因為美食而暫時遺忘的思緒,瞬間重新回到腦海里,伊薩的表情就嚴肅了起來。
霍登主動望向奈爾,“你先回房間吧。”
“洗碗呢?”奈爾還是有些戒備。
“中隊長離開之后,你再回來洗。”霍登理所當然地說道。
伊薩滿臉錯愕。
可是奈爾也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就在隔壁。中隊長,你和霍登就先談正事吧,我一會過來收拾。”
然后奈爾就干脆利落地離開了屋子。
伊薩并沒有立刻開口,不確定是正在整理思路,還是正在戒備奈爾是否偷聽,過了一會才開口說道,“我們的調查線索又斷了。”
一句話總結就能夠說明伊薩的困境,否則她也不會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
霍登沒有出聲,只是注視著伊薩,表示自己正在側耳傾聽。
“我們追查到了一名直接證人,但他在治安隊里拔槍自殺了。”
簡單的一句話,但信息量卻無比龐大,即使是霍登也難免稍稍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