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杰克,今天海草是什么價錢?”
“喏,你要的話,剩下這些全部都給你,你給我三托匹就好。”
羅本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正在討價還價的霍登,冰山面具出現了明顯裂痕,隱藏在海洋深處的火山正在噴發。他非常非常想要現場爆炸,抓住霍登那張永遠都睡不醒的臉龐大聲詢問:你到底正在干什么?
但殘存的理智還是壓制住了沖動。
“不要失控。不要失控。不要失控。”
羅本深深地認為,自己十八歲的人生正在面臨前所未有最嚴峻的挑戰,稍稍不注意,他可能就要成為殺人兇手了。
“三托匹?不是吧?剩下的海草看起來都已經沒有什么活力了,色澤也已經開始黯淡了,你不會是留著一些殘次品來應付我吧?”
霍登滿臉嚴肅地表達著抗議,甚至還彎下腰,撥弄著木板上的那堆海草,細細地研究著每一個細節——
所謂海草,其實不是植物而是動物,雖然以“草”為名,但其實是一種細微的海生物一個一個凝結排序而成的集生動物,最終呈現出一束草叢般的模樣。
冗長而輕盈的“海草”在海水之中能夠輕輕蕩漾延伸,以海水里的微生物為生存活;越是根部就越是蒼老、越是頂端則越是年輕,伴隨著時間的推進與沉淀,根部也就漸漸無法食用,形成一個類似于巢穴般的根基,孕育出更多海生物,重新續接頂端。
海草沒有太多殺傷力,而且非常脆弱,稍稍用力就可能被扯斷,這也使得挖掘海草的工作變得無比困難;但奇妙的是,離開海水之后,海草就會漸漸變得堅韌起來,時間越久也就越老,最后會演變成為麻繩一般根本無法扯斷,就更不要說食用了。
比起其他海鮮來說,海草的腥味幾乎沒有,卻保留了新鮮、甜美的特征,口感清爽,無論是作為沙拉,還是用來烹飪,都是一道非常獨特的食材。即使是對海鮮沒有太多偏好的巖淵,不少底層人民也格外喜歡。
現在,霍登就正在審視這些海草的質量。
“你小子,就為了節省那五奇尼八奇尼,故意在這里挑三揀四呢。”但擺攤的老杰克卻再了解霍登不過了,一眼就識破了霍登的小算盤,老練地做出回應,“這樣吧,三托匹還是三托匹,我額外贈送你一點象鼻銀魚做添頭,裹一些面粉,丟進油鍋里一炸,香酥可口,當作配菜或者是零食,這都絕對不虧。”
霍登的眉眼立刻舒展開來,“成交!”
攤主手腳麻利地收拾起東西來,轉眼就包扎完畢,和霍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下周我們幾個攤主準備聯合出海,看看是否有運氣可以找到移動鐵盔,那可是稀罕貨,周五的時候,你可以過來這里看看。”
霍登打了一個響指,喜笑顏開地對著攤主連連點頭,“肯定,肯定!絕對不會錯過的!”
提著海草和象鼻銀魚,霍登離開了海鮮攤位,又繼續朝著市場深處邁開腳步。
羅本終于再也忍不下去,因為市場深處著實看不到“前景”的模樣,快步追上霍登的腳步,在他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我們現在正在做什么?”
羅本想當然地以為,也許是霍登察覺到了有人跟蹤,此時就是為了麻痹對方才假裝在購物的模樣。
但霍登卻是一臉意外的表情,“你忘記了嗎?海草清燉小骨茸!”
羅本:“……”
霍登依舊絮絮叨叨地說著,“我真的嘴饞得不行,滿腦子都是小骨茸。這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一道食譜,但味道絕對是一絕,如果遇到驚嚇,或者是受寒,亦或者是身體酸痛,只需要一道海草清燉小骨茸,保證你重新活蹦亂跳。”
說到這里,霍登又轉頭看向羅本,神秘兮兮地露出一個笑容,“最重要的是,物美價廉。材料也不過五托匹而已,卻能夠讓兩個人吃兩頓或者三頓,搭配土豆或者面包都是完美選擇。我保證你會喜歡。”
羅本一口氣差點就沒有喘過來——
他們剛剛才經歷了裁縫店與檢查中心的跌宕起伏,心臟幾乎就要炸裂開來,而他現在滿腦子的問號都無法得到解答,但霍登此時卻在做什么?
買菜。
買菜!
買菜?
羅本的腳步停留在原地,注視著霍登那輕快的背影,如遭雷劈般地愣住,滿腔怒火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宣泄。
內心深處千千萬萬個聲音正在瘋狂地罵著粗口,腳步沖動地就想要轉身離開,不管不顧地拋棄那個家伙,后續調查就自己一個人繼續下去;否則他強烈懷疑,對手還沒有來得及出手,他就要心肌梗塞了。
但是……
僵硬地挺直腰桿,雙手拳頭松開又握緊、再松開再握緊,心緒已經經過數次驚濤駭浪、翻江倒海。最終,羅本還是面若寒霜地跟上了霍登的腳步,全程一言不發地完成了購物,但保持了一定距離,假裝根本就不認識霍登一般。
這是一場煎熬,甚至比在檢查中心的時候還要更加折磨。
等待霍登帶領著羅本返回家中的時候,那已經是三十分鐘之后的事情了,而羅本的忍耐也正在達到極限。
“霍登-赫洛。”
羅本壓著聲音里的怒火,一字一頓地說道,此前的所有怒火與煩躁,現在終于到了可以算賬的時候了。
霍登卻仿佛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般,依舊熱情好客地做起了介紹,“哦,這里就是我那寒磣卻溫暖的家,歡迎,歡迎。這還是我第一次接待朋友呢。”
就好像真的歡迎朋友前來做客一般。
羅本覺得自己的耐心正在挑戰極限。
“你確定這里是安全的嗎?”
霍登推開房間門,一目了然的屋子就展現在眼前,羅本那沒有溫度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神情越發凝重起來,一字一句都好像正在吐冰渣。
霍登不由輕笑了起來,轉頭投來了一個詢問的眼神,“不,不確定。但我猜想,我們也沒有太多選擇;也許可以到學校圖書館里尋找一個角落。”
“……”
羅本覺得自己有些腦袋充血,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邁步走進了屋子里,看著隨處亂丟的衣服和書籍就知道,整個房間都散發著濃濃的單身漢氣息,他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落座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話,他根本就不想要進去里面。
但現在他們也沒有更多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