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本。”
霍登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呼喚住了羅本的腳步,盡管羅本沒有開口,但霍登卻能夠解讀出他的意思。
“你不會以為,我現在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吧?”
羅本沒有轉身,聲音冷漠地說道,“你已經死過一次,現在終于安全了,你沒有必要再繼續調查下去。”
但他不行,塞繆爾依舊失蹤。不管塞繆爾是死是活,他都需要一個答案;但霍登卻沒有必要繼續摻和。以他現在的狀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害死自己,然后拖累霍登,就這樣愚蠢地毀掉一切可能。
他不想也不能。今天下午的事情絕對不能再次發生,他也沒有立場要求霍登再繼續幫忙下去。
霍登能夠明白羅本的意思,那些愧疚和懊惱都能夠明白;不過,羅本所不知道的是,霍登擁有著比羅本更加堅定也更加迫切的原因:
回家。
他需要真相,因為那是他回家的唯一可能。
關于這一點,霍登甚至比羅本更加迫切。
“你現在是在關心我嗎?”霍登那懶洋洋的聲音再次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調侃,明明是嚴肅認真的話題,味道莫名就變了。
羅本握緊了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才抑制住自己打人的沖動,然后羅本沒有理會霍登,邁步就準備離開。
霍登又再次說道,“你確定不想要知道我的觀察結果嗎?今天,我可是收獲不小。”
羅本的腳步停留在門口,肩膀肌肉緊繃,冰山即將演變成為火山,但終究還是萬年寒霜壓制住了片刻巖漿。
“離開離開離開”,羅本的內心深處正在瘋狂吶喊著,他不應該再繼續麻煩霍登,也不應該再繼續拖累霍登,但是……
“羅本,我從來就不是安全的。還記得嗎?我應該是一個已經死亡的人,但現在卻好端端地出現在巖淵,甚至還荒唐地在學院里上課。你覺得,我能夠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
“即使沒有你,我也會繼續調查下去。”
霍登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在身后響起,并沒有長篇大論的道路,甚至沒有主動說服羅本,卻讓羅本的腳步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這家伙!”
羅本惡狠狠地磨了磨牙,但這一次,理智成功控制住了情緒,經過剛才的震撼教育之后,現在的羅本終于找回了熟悉的自己。
停頓。
掙扎。
遲疑。
堅定。
轉過身來,羅本望向霍登,語氣平靜地詢問到,“你還記起了什么?”
霍登搖搖頭,“沒有,那些就是全部了,只有兩個名字而已;當然,如果我想起了塞繆爾的模樣也算一件的話,那就是三個。”
這一次,霍登沒有再繼續捉弄羅本,話語緊接著就往下說,“但是”也就來了。
“我不認為裁縫店和檢查室隱藏著什么貓膩,因為這里太過普通也太過暴露,人來人往的繁忙與喧鬧有著太多不確定因素;而且店鋪本身都有著自己的工作,至少是明面上的工作,日常運行都沒有問題。”
“這里應該都只是中轉站,可能只有最上面一個管理者知道這里到底在發生什么,至于店面本身和工作人員應該都被蒙在鼓里。”
“真正的關鍵應該隱藏在哈福特先生的宴會上。”
這也是羅本第一次拜訪兩個地方都沒有能夠探查出異常的原因——因為他們本身就并不存在著異常。
這是最大的可能。
羅本的眼神也跟著專注起來,說出自己的猜測,“那么今天在檢查室里偷窺監視的眼神又怎么解釋?還有,你注意到檢查室的燈光了嗎?那些光元素所營造出來的視線錯覺,不經意間就能夠讓人放松警惕。”
霍登卻沒有回答羅本的問題,而是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你注意到裁縫店與檢查室的拜訪人員構成了嗎?”
羅本不理解霍登的意思。
“首先,裁縫店的那本檔案名冊十分有趣,就是單獨登記了威廉-吉布森和尼克-南丁格爾的那本名冊。”
“僅僅七月、八月和九月,我粗粗一掃就至少有五十人以上。顯然,哈福特先生的宴會是一個固定的行程,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舉辦,那么,這是不是意味著,像我和塞繆爾一樣失蹤的人口也在始終發生呢?”
羅本的思路也跟著霍登一起轉移,“但我從來沒有聽到過任何消息。”
“是的,目前為止報紙或者治安隊都沒有任何相關消息,如果不是塞繆爾失蹤,你也根本不會知道。”霍登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到治安隊報案了嗎?”
“當然。”羅本給出了肯定的答復,“塞爾繆失蹤的第二天我就報案了,后來第三天、第四天又連續前往治安隊,但他們也沒有調查出任何東西來。在巖淵,犯罪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不要說一個窮小子的失蹤了。”
冰冷的表情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但言語之中卻透露著一股不屑。
霍登輕輕頜首表示了贊同,“一種可能是涉及到真正的大勢力,可能是貴族,可能是黑幫,可能是軍隊,于是被封鎖了消息;一種可能則是沒有人在乎那些失蹤人口的死活,治安隊根本沒有花費太多精力。”
從萊諾爾一家滅門慘案的草草結案就可以看得出來,即使沒有權錢交易牽扯其中,巖淵治安隊也存在不少問題。
“假設裁縫店和檢查室的情況真的能夠聯系起來,那么一個小小的細節就值得注意,在檢查室還有另外兩個人,從他們的穿著打扮和坐姿儀態就可以看得出來,應該是流浪漢。”
“流浪漢的失蹤,每天都在發生,可能睡在碼頭就直接被凍死了;而窮學生的失蹤,也沒有人給予太多關注。這些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群,并不會引起太多矚目和關注。”
霍登的發現并沒有能夠說服羅本,問號反而是越來越多,“但是,為什么呢?為什么邀請學生和流浪漢前往宴會擔任侍應生——假設那些流浪漢也的確接受了那份工作邀請的話?為什么一定瞄準學生和流浪漢呢?”
“這說不通。”羅本只覺得置身于云里霧里,明明探查到了線索,事情沒有逐漸清晰,卻更加疑惑起來。
霍登輕輕頜首表示了贊同,“說不通,這才是正常的。如果事情說得通,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一切早就真相大白了;正是因為說不通,這才說明背后隱藏著貓膩。而我們,則發現了通往真相的一個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