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霍登的提問,奧利弗一點都不意外,卻也沒有詢問理由原因,當場就靜靜地思索起來。
“著實太多了,你是說第八區的嗎?”
奧利弗給出了一個有些驚悚的答案,但轉念想想,卻也并不稀。畢竟,流浪漢本來就是游離在城市日常生活之外的一個群體,沒有身份沒有名字也沒有根基,隨時消失也不會有什么人注意到異常。
當初霍登推斷幕后黑手專門找流浪漢,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
“挑選有名有姓的,還有你印象深刻的,都可以,不局限在第八區,巖淵之外其他城市也都沒有問題。”霍登依舊保持著他一貫的從容,以一種輕松的語氣說道。
關鍵詞輸入之后,奧利弗的意識立刻就清晰起來,“我記得兩起,一起應該是在十二區,一個叫做莫吉利賈拉特的家伙,很是年輕,應該也就是你的年齡左右,某天早晨,被發現剖開肚子、內臟流得滿地都是,就那樣死了。”
莫吉利賈拉特,埃德加剛剛提起的那個名字,從失蹤到死亡,這樣就能夠對上號了;只是埃德加沒有能夠了解到的后續,現在奧利弗完成了拼圖,更重要的是,死亡的方式讓霍登的眉頭微微輕蹙了起來。
“另外還有一起是在十區,一個家伙的腦袋被擠爆炸了,腦漿噴射到整個墻面到處都是,但沒有人知道是怎么發生的。”
“那家伙叫做特魯雷潑萊斯,是一個身高體壯的蠻牛,因為非常強壯,所以附近一帶的小偷都很害怕他。有人懷疑,他應該是被仇家殺死,又或者是有靈能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少人都拍手叫好呢。”
這是南丁格爾死亡清單之上的另外一個名字,顯然不是巧合,因為如此轟動的事情,口口相傳總是能夠留下痕跡。
對于官方來說,這些流浪漢沒有調查的價值,甚至可能確定身份的動作都懶得進行;但對于民眾來說,卻是茶余飯后的最佳八卦,奧利弗能夠耳聞,那么南丁格爾按圖索驥的調查也就能夠尋找到確切結果。
這也是南丁格爾羅列“死亡清單”而不是“失蹤清單”的原因。
上述兩個案例,似乎又再次回到了霍登此前的猜測之上,但塞繆爾的情況卻又得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霍登?”奧利弗察覺到霍登有些出神的表情,自己的話語似乎沒有能夠得到回應,不由謹慎地出聲呼喊了一句。
對于霍登,奧利弗的心態有些微妙,少許敬佩少許恐懼少許感謝,不同的情緒摻雜在一起,這讓他望向霍登的視線也變得特別起來——
不僅因為霍登幫助自己查明了身世真相,更因為霍登多次面對危機的處理方式,確實讓奧利弗心生向往。
“霍登,你正在調查什么?我是否能夠幫上忙?”察覺到霍登的視線,奧利弗小心翼翼地透露出些許渴望。
霍登嘴角輕輕上揚起來,“你現在就正在幫忙。所以,還有其他消息嗎?”
意識到自己正在幫忙,奧利弗的心情不由雀躍起來,又快速調動腦海里的回憶,隨后又說了兩起印象深刻的失蹤案例,但這兩個名字并不在南丁格爾的死亡清單上,也就無法確定是否與宴會有關。
“對了!”奧利弗又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細節。
“就在第八區,靠近第九區的那附近,有一個流浪之家,那兒提供食宿,不少流浪漢走投無路的時候,都會前往那兒中轉一段時間,他們家提供的土豆管飽,而且偶爾還有肉汁作為蘸醬,曾經風靡一時,許多流浪漢都認為那兒得到了烏瑪尼男神的眷顧。”
“但這小半年,前往那兒的人們似乎少了許多,我不太清楚發生了什么。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打聽。”
說到這里,奧利弗有些忐忑地偷偷觀察著霍登的表情,遲疑地說道,“怎么樣,這是你需要的消息嗎?”
霍登眉尾輕輕一揚,“是的,你很有收集情報的天賦。”
奧利弗的表情跟著明亮起來,卻又謹慎地掩飾著眉宇間的情緒,只是不自覺地挺起胸膛,有些驕傲。
隨后,霍登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枚薄荷綠的糖果,放在平攤的掌心里,朝著奧利弗伸了過去。
沒有說話。
奧利弗不明所以地看向霍登,卻在那雙平靜的眼神里看到了正在閃爍的星辰,釋放著溫暖的善意——
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甚至想要拍掉霍登的手掌,因為他總是潛意識地相信,那些所謂的善意都是一個謊言,只是為了得到更多回報做出的投資;但此時稍稍猶豫了片刻,那股暴戾的沖動被壓制了下去。
奧利弗再次看向霍登的眼睛,那雙眼神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他緩緩深處了右手,從霍登的掌心里抓起了糖果。
“你可以品嘗看看,里面有果汁。”霍登微笑地說道,說完,自己也拆開一枚糖果,丟進嘴里。
奧利弗可以感受到掌心里那枚糖果淡淡的溫度,不由自主地,嘴角的緊繃松懈下來。
霍登并沒有在“三個瘸子”酒吧久留,享用完自己的茉莉香茶之后,他也就告辭了古茲明,轉身離開。
腦海里卻是正在思考著流浪之家的相關情況,但這次,霍登不準備提前做預設,因為牽扯到流浪漢的情況,可能性著實太多太多,而且也暫時無從得知流浪之家是否能夠與霍登正在調查的事情聯系起來。
如果不能,那也并不稀;但如果能夠,霍登更加感興趣的,確實隱藏在流浪之家、裁縫店和檢查中心背后的那張無形絡,還有這張絡又到底達到了什么程度,巖淵這座城市里還存在多少據點?
更重要的是,這些據點又隱藏著多少有效信息?
思考之間,霍登的腳步就順利抵達了治安隊第八轄區分隊,腳步抵達前臺的時候,又再次看到了那位“樹懶”,甚至比霍登還要更加懶散更加遲緩的前臺,一舉一動都在詮釋著“放慢腳步”的行為藝術。
腳步抵達前臺,等待半天依舊沒有能夠等到任何聲響,但這次霍登有了經驗,他也不著急,就這樣安靜地站在前臺,靜靜地看著那位眼睛睜不開的樹懶,就這樣耐心而認真地觀察著他慢速十倍的一舉一動。
這也可以算是一種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