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調查到了一份賬本,里面記載著大衛行兇殺人的真正原因。”
“大衛曾經向斯坦利先生借了二十克羅六基斯的一筆款項,而這筆款項因為利息而持續不斷地滾動,大衛依舊沒有能夠還清利息。”
“但有趣的是,就在斯坦利先生死亡之后,這筆款項被劃掉了,也就是說,清算了,旁邊還記載著時間,正是斯坦利先生死亡的第二天。”
說到這里,布洛克的眼睛微微發亮,閃爍著“抓住兇手”的得意,“大衛看到賬本之后,承認了自己的行為,那是他劃掉的。”
帕西亞第一反應就是朝著霍登望了過去:案件聽到這里,著實不太妙,好像萊赫曼先生確實是兇手的樣子;而且萊赫曼先生還承認了指控?
霍登依舊專注地傾聽著,并沒有發表意見,表情也沒有太多變化。
布洛克的聲音也跟著微微顫抖起來,壓抑不住自己的亢奮,“在斯坦利先生的個人日程記事本之中,他記載著當天晚上的一次約會,時間就是九點。”
“所以,我猜測著,應該是大衛提前約定斯坦利先生見面,希望能夠索要工資,因為他的生活確實支撐不下去了,但斯坦利先生拒絕了大衛的請求,主動提起了那筆高額的欠款,他認為大衛現在依舊背負著債務,而他愿意給大衛工作,就已經是仁慈的施舍了,這讓大衛被怒火沖昏了頭腦。”
“于是,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布洛克信心滿滿地說道,“從作案原因到作案時間,所有一切要素都契合上了,而大衛也沒有能夠做出反駁,這樣的證據就已經足夠了,我們可以已經可以直接定罪。所以,我想,案件應該就真相大白了。”
“克扣的部分工資,這不足以讓一個老實人犯罪;但一筆巨額債務,還有撫養整個家庭的重任卻足以讓一個男人犯罪。”
說到這里,布洛克流露出些許惋惜的眼神——鱷魚的眼淚,“我只是治安官,我只是負責尋找真相,但并不會判斷事情的對錯。我可以理解,一位家長為了供養整個家庭的重擔,而且還需要背負巨額債務,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情緒容易失控,也許一個沖動,就釀成了悔不當初的錯誤,沒有人希望事情發生。”
“對于大衛的遭遇,我報以同情,但正義就是正義,我們需要堅持真相。”
布洛克那義正嚴辭的模樣似乎站在舞臺上引吭高歌的男高音一般,搔首弄姿地賣弄著自己的花哨高音,并且心滿意足,此時正在微微抬起下頜等待著掌聲。
“每個家庭的背后都有著屬于自己的喜怒哀樂。”霍登并沒有給予布洛克贊賞,而是順著布洛克的話語說了下去,“當我們站在外面,顯然無法理解他們真正經歷的事情。”
盡管布洛克沒有得到自己期待中的贊許,但霍登的話語還是讓他點點頭,表示了贊同。
隨后就可以看到霍登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起來,帶著些許遺憾與扼腕,“你知道嗎?當初萊赫曼先生與夫人新婚的時候,滿心歡喜地期待著第一個孩子的到來,可是他們的工資卻不足以支撐第一個月的房租。”
“于是,萊赫曼夫人將自己從母親那兒繼承下來的珍珠項鏈典當了,用這筆錢租賃了一間簡陋的房間,作為新婚的開始,開啟了屬于他們的生活。”
關于萊赫曼先生貸款的時候,還是霍登無意間發現的。
因為萊赫曼先生是一個非常非常老實的人,腳踏實地地工作,不酗酒不賭博,甚至就連業余生活都沒有,他是絕對不可能會隨隨便便借高利貸的性格——那筆貸款背后,顯然還有故事。
“后來,萊赫曼夫婦擁有了一個穩定的家庭,一共四個孩子,雖然生活辛苦,但他們還是慢慢走上了正軌。”
“為此,萊赫曼先生始終感激妻子,感謝她的犧牲和奉獻,也感謝她的陪伴與扶持,于是,他向斯坦利先生貸款了一筆錢,購買了一條珍珠項鏈,專門送給妻子當生日禮物。”
“盡管他們的生活只能夠勉強維持生計而已,這條項鏈是奢侈品,但萊赫曼先生依舊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樸素地表達自己內心對妻子的愛意,曾經她為了這個家庭而犧牲了自己與母親之間最珍貴的聯系;現在他則為了妻子維系起另外一個羈絆,將她與整個家庭維系在一起。”
正是因為霍登了解萊赫曼先生,所以當他無意中發現萊赫曼先生購買項鏈的時候,這才引發了好奇。
萊赫曼先生有些窘迫地告訴了霍登真相,表情有些羞澀和拘謹,白皙的臉頰上漂浮著兩團緋紅的窘迫。
在霍登看來,這就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不是因為萊赫曼先生購買了項鏈,而是因為萊赫曼夫婦的互相照顧和關愛。
那條項鏈,就是萊赫曼先生借高利貸的原因,盡管萊赫曼先生并不喜歡債務,但他也深深明白妻子在過去十多年的犧牲與付出,于是,他邁出了這一步。
布洛克微微有些愣神,雖然他也無法理解,為什么霍登對萊赫曼先生的事情如此了解,但他錯過了打斷霍登的機會,然后霍登話語里的真摯情感與他此前的話語一脈相承,他現在也不能自己打臉,于是他也順勢跟著點頭表示了感嘆。
不過,困惑還是讓布洛克保持了一絲清醒與冷靜,“的確,我們都需要懷抱著同理心,但殺人就是殺人,我們需要伸張正義。”
“當然。”霍登微笑地點點頭,“但我們同樣也需要保持冷靜。我的意思是,顯然萊赫曼先生決定借用這筆貸款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為了賭博或者酗酒,而且他也已經做好了長期償還的準備,又怎么可能突然就后悔了呢?”
布洛克試圖反駁霍登,隱隱嗅到了異常,但霍登沒有給他機會。
“也許,事情還有更多可能;也許,萊赫曼先生還有隱瞞。”
霍登沒有否認布洛克的推斷,而是提出了合理性懷疑。
“不知道你是否確認過斯坦利先生的其他賬本呢?就我所知,像斯坦利先生這樣級別的貸款人都擁有合伙人,他們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賬本。如果萊赫曼先生僅僅只是劃掉了斯坦利先生賬本里的款項,那么其他合伙人呢?”
“合伙人賬本里的相關項目也被劃掉了嗎?還是說,其他合伙人和也斯坦利先生一樣遭遇了不幸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