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仆田芬后院僮仆房內。郭象低聲問道:“孫徽怎么說?”郭象聲音嘶啞,若毒蛇絲絲作響。
一人低聲回答:“孫徽說須錢十萬方可商量。”
另一人怒道:“區區一個禁衛,就索錢十萬,其何不去搶?”
郭象擺擺手,那人忙收聲,郭象問道:“確定此禁衛可在未央宮內值守?”
前一人道:“孫徽拍著胸脯說絕無問題。其主上董承,乃董太后之侄,孝靈皇帝表弟,當今天子之舅,此前深得董卓寵信,在牛輔軍中領兵數千,西涼兵入長安,董承亦有力,現為偏將軍,依附李傕。孫徽現為虎賁中郎。賣一二禁衛當無太大難度。”
郭象點頭道:“錢給他,須十日內辦妥。若拿錢不辦事——”郭象冷哼一聲:“董承須保不住他之性命!將我之言如實告知于他。”
那人道:“諾!”
午后,那人又回來報告:“孫徽收了錢,表示無須十日,五日內即可辦妥,只要把相貌畫像給他一副即可,出身、履歷他可自行處理。但有一事,須請我等為他先辦了。”面露遲疑。
郭象問道:“何事?”
那人道:“郭汜麾下裨將夏育,現為南宮衛士令,與孫徽不相得,孫徽請我等殺之。”孫徽的虎賁中郎,隸屬虎賁中郎將,屬于光祿勛之下,負責未央宮宮內宿衛;南宮衛士令則屬于衛尉之下,負責未央宮宮門守衛。光祿勛鄧淵和衛尉周忠,只是掛名,關鍵職位都被西涼諸將把控。
郭象對幾人道:“殺之不難,但切勿引人懷疑。汝等速去打探,除孫徽外,誰人與夏育有仇。兩日內報我。”
眾人應諾。
徐庶等人緊盯郭象,發現他又有動向,正在派人摸郭汜親信夏育的底,不由疑惑道:“李郭等對袁公路大加籠絡,袁公路按理說不應對李郭將領不利。為何郭象意圖不利于夏育?”
莊威道:“莫非是私仇?”
徐庶道:“郭象所殺之人,極少私仇,皆有來由。袁公路在九江,遠隔千里,派遣郭象來此,必有圖謀,郭象此舉,絕非私事。”
管亥道:“管他公仇私仇,反正我等與郭象必是敵人,何不給他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等他動手殺人時,我等就趁機把他們一鍋端了?”
徐庶失笑道:“若不知其圖謀,我等貿然動手,豈不打草驚蛇?袁本初、劉君郎、劉景升等各有細作活動,須得小心別人暗躡我等之后!”
管亥道:“那徐君說怎么辦?難道就干看著?”
徐庶道:“我等可將郭象對夏育不利之消息,通過安全途徑告知夏育,看其如何反應,再做打算。”
莊威、許秦等皆道:“妙計!”
郭象陰森森地盯著眾人,道:“夏育已有覺察,身邊常有數名甲士護衛,且不回家,晚則住在郭汜軍營之中。”
眾人愕然道:“我等如此小心,夏育何由得知?”
郭象收斂目光,淡淡道:“我等已被他人盯上,夏育應是接到此人消息。”
有人問道:“那計劃暫緩?我可告知孫徽情況有變。”
郭象輕輕搖頭,道:“不。夏育必須死。替名入禁衛之事則暫緩。要讓孫徽知曉,我郭象劍下,從無人可以得脫!風頭過后,再入禁衛。”
艷陽高照,街市之上,熙熙攘攘,夏育在七名甲士護衛下,大搖大擺上了一座酒樓。這酒樓地處交通便利之處,高三層,懸掛著各式彩綢,更有絲竹之聲裊裊傳來。二樓懸掛著巨大的牌匾:清風樓。乃是青州巨商周氏所建。剛建成不到三個月時間,已成長安頭選,經常滿座。不消說,這乃是受劉備影響而興起的生意。周氏乃是純商,極少參與政事,高權在清風樓并未安插太多細作,也就三兩人而已,向青州單線匯報,與徐庶并不交織。
夏育三十多歲年紀,身材粗壯,神情孤傲,在酒店小廝的引領下,昂然進入二樓預定好的包間,伸手延請眾甲士入席。這甲士乃是郭汜派來護衛他的,個個武藝精強,夏育可不敢怠慢。
清風樓將每層用屏風隔成大大小小的包間。包間中間擺一長方幾案,案旁乃是坐席,眾人皆跪坐。至于胡桌胡椅,仍不登士大夫之堂,清風樓并未采用。
夏育端坐主席之位,待小廝上了酒食,舉杯道:“諸位兄弟多有辛苦,某在此多謝了!飲勝!”
夏育是郭汜面前的紅人,眾甲士不敢怠慢,皆舉杯一飲而盡。
酒酣耳熱,夏育舉杯憤憤罵道:“某與郭象無冤無仇,不知其為何盯上某。必是哪個賊廝花錢請了他來與某為難!無膽鼠輩,不敢當面與某廝殺,專一行此雞鳴狗盜……”話音未落,見眾甲士臉上皆有驚容,亂紛紛拔刀,忙道:“何事?”
嘭地一聲響,夏育身后長窗炸開一個人形豁口,一道身形破窗而入,劍刃霜寒,刺入夏育后背。
夏育慘叫一聲,向前撲倒,拼命向左翻滾。
那刺客一腳踢翻幾案,擋住持刀撲來的眾甲士,如影隨形般追擊夏育。
夏育慘叫:“救命!”從腰間拔刀格擋,無奈先中一劍,行動遲緩。
刺客劍光一閃,夏育人頭已然飛起,喝道:“今日為扶風黃均報仇!”
眾甲士又驚又怒,狂叫撲來。郭汜派七人保護夏育,如今夏育被人當眾斬殺,郭汜豈能饒了自己!
那刺客雖處包圍,絲毫不亂,平凡之極的臉上,一雙眸子燦如閃電,手中劍宛如星丸跳擲,鬼魅般在一名甲士咽喉間一掠而過,濺起一蓬鮮血。身子似欲從包間門沖出,陡然后退,竟然又在間不容發間躲過兩三刀劈砍,從長窗破洞處跳出。
這可是二層,這刺客不怕摔斷腿么?眾甲士忙撲過來看時,卻見那刺客手中卻拉著一根掛在二層的繩索,輕松溜到地面,不由面面相覷,跳又不敢跳,只得狂呼著從包間奔出,直奔樓梯,砰砰下樓。
街上人雖不少,見刺客手捏利刃,身上染血,頓時驚呼避散。刺客身形一閃,穿入里弄,就要消失不見,面前寒光一閃,一劍直刺面門。
那刺客揮劍格擋,順勢刺向來人胸膛。
來人劍術狠辣,不閃不避,也刺向刺客咽喉。
那刺客側身避過,冷哼道:“許仲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