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田豫一番話,皆憂心忡忡。
中平以來,黃巾、黑山、張純、韓遂馬騰接連舉事,又有董卓亂政,漢祚已衰,但天子仍為名義上的天下共主。
董卓擅主廢立,還是得立劉氏宗室,而不敢自立為帝。
這次馬超殺天子非出本意,根本沒有另立天子的準備。
本朝光武帝劉秀生明帝劉莊,劉莊生章帝劉炟(dá),這是前三任皇帝。
剛剛遇害的劉協是為第十四任皇帝。
自第四任皇帝劉肈以下的十一任皇帝,皆是章帝的子孫。
如果再立天子,理論上還得是章帝直系后代。
章帝的子孫中,劉陔現為河間王,劉鸞現為濟北王,被黃巾所殺的濟南王劉赟也是章帝之后。
再遠一些的,明帝之后有陳王劉寵、彭城王劉和、梁王劉彌。
光武帝之后更多了,東海王劉祗、沛王劉曜、瑯琊王劉容、阜陵王劉赦、東平王劉凱、任城王劉佗等皆光武帝直系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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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軍中的劉曄就是劉秀之子第一任阜陵王劉延的后人。
更遠的,還有光武帝叔父劉良之后趙王劉豫;劉秀長兄劉縯(yǐn)之后齊王劉承、北海王劉澄。
漢末有些實力或者名望的諸侯,按照與當今天子的親疏遠近,由近至遠應該是:
陳王劉寵(劉莊子孫);
原幽州牧劉虞(劉秀長子劉強之后),劉曄(劉秀之子劉延之后);
現益州牧劉焉(前漢景帝劉啟之子劉余之后),現荊州牧劉表(前漢景帝劉啟之子劉余之后),現左將軍劉備(前漢景帝劉啟之子劉勝之后);
現揚州刺史劉繇(高祖劉邦子孫)。
韓遂、馬騰聽到馬超攻入長安城,又驚又喜,日夜兼程,進入城中。
然后就聽到馬超殺李傕、亂兵害了天子之事。
韓遂、馬騰二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涼州出將,本朝末期有“涼州三明”,即皇甫規字威明,張奐字然明,段穎字紀明。
三明之后,就是閻忠、邊允與韓約,號為“涼州名士”。
韓約即韓遂本名,金城郡人,世為簪纓,在涼州威信很高。
就在黃巾起事的那一年,公元184年11月,北宮伯玉、李文侯見朝廷虛弱,起兵叛亂,因涼州督軍從事邊章、涼州從事韓遂著名西州,遂劫持為首領,先后與張溫、董卓、孫堅等名將抗衡,引起天下震動。
三年后,韓遂火并邊章、北宮伯玉、李文侯,自擁眾十余萬。
隴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黃衍反,與韓遂合兵,殺涼州刺史耿鄙。
漢陽人王國舉兵,自稱合眾將軍,也來聯合。叛軍殺漢陽太守傅燮。
馬騰也在此時舉兵,加入叛軍。
叛軍寇掠三輔,聲勢浩大,直到后來為皇甫嵩所敗。
韓遂乃老牌名士,手段老辣,威信素著;馬騰勇武過人,羌胡信重,士眾剽悍。
兩人一文一武,配合默契,約為兄弟,誓不相負。
韓遂捻著胡須的手一抖,不小心拔掉了幾根胡須,嘴角疼痛,咧嘴苦笑道:“壽成,我等雖入長安,威震天下,然天子遇害,我恐成為天下諸侯眾矢之的啊!”
馬騰又愧又懼,向韓遂謝罪道:“小兒行事魯莽,釀成大禍,請文約兄責罰。”
韓遂五十來歲,馬騰四十出頭,兩人年紀相差十來歲。
韓遂擺擺手,笑道:“壽成說哪里話?刀兵無眼,亂戰之中哪能顧得周全。孟起破長安,乃是大功一件,何來責罰一說?”
馬騰神情松弛下來,道:“文約兄寬厚,小弟感佩!”
韓遂道:“兄弟之間,無需客套。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天子既崩,我等還當與諸位大臣商議,另迎立一位宗室即位才是。”
馬騰覺得棘手:“三輔、涼州并無合適宗室,若自關東迎之,恐不易辦。”
韓遂淡淡道:“怎無合適宗室?弘農王遺下一子,散在民間。若全力搜尋,定可尋獲。”
弘農王即被董卓所廢的少帝劉辯,后被李儒鴆殺。
馬騰搖頭道:“弘農王死時年方十五,哪來子嗣……”接觸到韓遂似笑非笑的目光,自失一笑,道:“是了。自然會有子嗣。”
當日楊彪聞天子被害,悲怒嘔血。眾臣皆憤怒號哭,請求郭汜速擊馬超,為天子報仇。
郭汜害怕馬超吞并李傕士兵后實力猛漲,后對自己不利,順勢而為,高舉為天子報仇的大旗,發兵猛攻馬超。
馬超據李傕北塢堅守。
郭汜攻之不克。
張濟率兵入長安,與郭汜并力,又聯合楊奉、楊定等人,組成聯軍,共圍北塢。
馬超、龐德親自率兵逆襲,卻被徐晃、張繡擋住,損兵折將,龜縮北塢不出,形勢岌岌可危。
馬超損失不小,愿還抱著馬家實力可以超過韓遂的計較,現在早拋到九霄云外。
五日后,韓遂、馬騰數萬主力進入長安,韓馬一方又重新占了上風。
韓遂見終究無法輕松除掉張濟、郭汜等人,便派人前來說和,并表示愿意與張郭等人共秉朝政。
張濟、郭汜同意。
韓遂自民間找來一名三歲幼兒,號稱是弘農王之子,在未央宮擁立為皇帝。
楊彪稱病不出,廷尉宣璠、太仆田芬、大司農張義因不愿意阿附擁立所謂的弘農王之子,被韓遂所殺。
新帝在刀槍劍戟護衛之下登基,儀式粗陋,草草了事。
韓遂等瓜分朝政大權。
以韓遂為大將軍,張濟為驃騎將軍,郭汜為車騎將軍,馬騰為衛將軍,楊定為前將軍,楊奉為鎮西將軍。
韓遂為拉攏關東諸侯,大封天下:封袁紹為右將軍,封袁術為后將軍;封曹操為鎮北將軍,封呂布為鎮東將軍;封劉焉為安南將軍,封揚州刺史劉繇為安東將軍,封張魯為安西將軍。
基本上人人有份。
希望能換來天下諸侯對新朝廷的支持。
荀攸、鐘繇等在徐庶接應下,含淚逃出長安,與屯兵新豐的牽招匯合。
賈詡因李傕被殺,無所憑依,本欲投張濟,但與張濟一見后,見其剛愎自用、志大才疏,覺得不堪輔佐,又欲東下投奔老鄉段煨,暫且存身,以觀時變。
段煨現據華陰,有兵萬人,保境自守,牽招過境時,他送了五十匹戰馬,但不肯開城。
徐庶攔住賈詡,說之道:“天下大亂,然終將一統,能撥亂反正者,非左將軍復誰?左將軍求賢若渴,在庶西上時,就讓庶務必與先生結交,聽從教誨。左將軍思慕先生久矣。先生大才,若不得明主,何由得展?請先生三思!”
牽招亦力邀賈詡,極陳劉備對其之推許。
賈詡思索良久,方道:“既左將軍如此厚望,詡愿效微薄之力。”
牽招、徐庶因問當今形勢下左將軍一系該如何應對。
賈詡道:“韓遂所立偽天子必難服于天下,我料四方諸侯或另立天子,或自立為王,漢祚已衰,今后唯力是視也!左將軍擁三州之地,當速定兗州,深根固本,修齊甲兵,先伐冀州,再圖關中。”
牽招問:“先生豁開大計,令人嘆服。然具體至當下,偽帝是伐還是服?馮翊是取還是棄?”
賈詡道:“既是偽帝,我軍自不能支持。關中群狼繁多,矛盾重重,伐之則并力,遠之則自亂。馮翊非佳地也,不如棄之,還兵至弘農,堵塞潼關,將韓馬張郭鎖在關中,不數年必自衰敗矣,屆時我軍取之如拾草芥。”
徐庶問:“那我軍亦當擁立一天子乎?”
賈詡笑道:“光武昔在河北,可曾擁立天子?”
徐庶臉上變色,追問道:“先生何意?”
賈詡道:“左將軍自是宗室,何須擁立他人?”
徐庶勃然道:“此豈稱帝之時!先生欲置左將軍于火上耶?”
賈詡鎮定自若,道:“我何曾讓左將軍此刻稱帝?左將軍無須稱帝,亦無須擁立他人,待冀州、益州、荊州、揚州有所舉動而后應變可也。我料必有人按捺不住,授我于口實,屆時伐之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