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伐魏方略
這半年來,《漢風》連篇累牘刊登魏國主袁紹的罪狀,號召幽冀有識之士棄國賊、就朝廷,并督促沮授、張合、閻柔、鮮于輔、鮮于銀、淳于瓊、蔣奇、嚴敬、韓荀、呂曠等軍方將領,審配、郭圖、逄紀、高干、辛評、辛毗、張導、荀諶等文臣,趙叡、甄儼、溫恕、高蕃、王松等郡國守相,撥亂反正,棄暗投明,誅殺袁氏。
若早來歸,其罪可赦。
若怙惡不悛,朝廷討平幽冀之日,一律誅殺。
這是明面上的動作,北密諜司暗中更是頻頻出手。
收買、拉攏、威脅,金銀攻勢收效甚著。
更散布大量消息:
“沮授擁兵自重,欲舉軍投朝廷。”
“河北諸將中,漢主唯忌憚淳于仲簡。漢主對淳于仲簡不得重用,暗中慶幸不已。”
“田豐私下口出怨望之言,聲稱滿朝奸臣,若魏主不能收之,日后漢主亦將誅之。”
“袁譚不滿魏主立袁尚為太子,陰謀作亂。”
“鮮于輔與呂虔書信往來,心存觀望。”
“閻柔與漢主相識于微時,漢主常嘆息未得閻柔之用,憾甚。閻柔頗為動心。”
“張合、邢颙與漢重臣沐并為舊識,沐并多次寫信給張合,張合皆秘而不宣,不知其內容。”
這些消息有的通過商旅傳播,有的則是魏國間諜“千辛萬苦”打聽得到,都通過逄紀傳入袁紹耳中。
袁紹對眾人道:“此劉玄德反間之計,朕豈會中計?”
話雖如此說,心中還是不托底,尤其是沮授兵多權重、袁譚心存怨望等,說的都是事實,至于是否會投劉備、是否會作亂,這些就很難查探清楚了。
袁紹命逄紀嚴密監視袁譚異動,又派高干為沮授參軍,名義是增強沮授軍團實力。
逄紀得了尚方寶劍,追根究底,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一時魏國上下人人自危。
逄紀查到田豐頭上。
田豐大怒,上書切諫,言辭激烈,語氣不順。
袁紹將田豐奏章拿給逄紀看。
逄紀看到奏章中說自己“剛愎自用,志大才疏,乃讒佞小人,誤國之賊”,心中恨極,向袁紹免冠謝罪,力陳田豐跋扈之狀,道:
“車騎擁兵于外,尚書令悖逆于內,兩人交情莫逆,一旦作亂,魏國非復為陛下所有。臣冒死進言,請陛下察之。只要與國有益,臣死無恨!”車騎將軍沮授,尚書令田豐。
袁紹問逄紀有何建議。
逄紀道:“車騎目前反跡不彰,臣不會故意誣陷。臣所言乃是車騎擁兵十萬,占國家兵力之半,一旦為眾人所推,即使不作亂也不可得矣。
以漢主之寵信田豫,仍舊分其兵權。田豫原統領十軍,如今只統領六軍。可見人主不可將權柄集中于一人。
因此,臣建議分車騎之兵為五,分尚書令之權為三,使臣子互相制衡,欲為亂而不可得也。”
袁紹深以為然,但覺得只給沮授兩萬兵,有些太少,于是折中一下,分其兵為三,沮授統兵五萬,分兩萬兵給漢主忌憚的“名將”淳于瓊,將后者調至河洛前線,分兩萬兵給戴罪立功的嚴敬。
張合手中軍隊也一分為二。
以侍中辛毗分田豐之權。
如此一來,前線各將領兵力如下:
沮授:五萬。
淳于瓊:五萬。
張合:三萬。
鮮于輔:兩萬。
閻柔:兩萬。
嚴敬:兩萬。
審配:一萬五千。
原來沮授可以節制張合、閻柔,現在各將均歸屬袁紹直屬,由袁紹在鄴都進行遙控指揮。
鄴都距離前線不算太遠,袁紹認為指揮效率沒問題。
就算略有下降,兩害相權取其輕,也是值得的。
沮授接到命令后,對其子沮鵠嘆息道:“大敵當前,君臣相疑,為之奈何?”在外面沮授剛強果敢,總是自信滿滿,現在私下對兒子,才流露出內心的無奈與憤懣。
沮鵠年方二十歲,自幼被沮授帶在身邊耳提面命,授以戰陣之事。他露出怒容,道:“陛下為宵小蒙蔽,猜疑忠臣,如此下去,焉能不敗?田公在朝,當將此輩全部革除出朝廷才是。”
沮授苦笑道:“田公自身難保,何談革除他人?”
沮鵠不解道:“陛下近些年奮發圖強,應該知曉誰忠誰奸,為何不能親賢臣、遠小人?”
沮授道:“賢臣方正,規諫人君使不得盡意,忠言逆耳,向來不討喜。小人則阿諛奉承,一味迎合,貼心順意。想要做到親賢臣,遠小人,并非易事啊!”
沮鵠道:“父親此前談到陛下敗公孫、破黑山,英姿奮發,寬宏大度,認為乃真主。如今不過六七年,就變成這般模樣。面對漢主大軍,我大魏恐有傾覆之危。若果敗,父親有何方略?”
沮授正視沮鵠,道:“鵠兒,陛下委我以方面之任,并無相負。牢騷歸牢騷,我寧肯為陛下而死,亦絕不背主求榮。忠義二字,乃是為父立身之本,也是咱們沮家之根基。人誰不死,死有何懼?只要秉承忠義而行,聲名可百世流芳,沮家也可長保家聲。汝切不可背!”
沮鵠肅然道:“謹遵父親教誨,兒絕不會讓父親和沮家蒙羞!”
沮授安排分兵和淳于瓊的事宜。諸將皆不愿隨淳于瓊,請求仍舊隸屬沮授。
平時也就罷了,如今戰場之上,立尸之地,諸將本能地要將身家性命綁在更有能力之人身上。
田豫如今已是天下名將,而曾敗于沮授之手,身為所俘。田豫滅涼漢、定涼州,威名赫赫,也給沮授增添了許多威望。
關羽亦是名將,在擊破曹操中斬將奪旗,立功無數,后又斬顏良、殺陳宮,逼降呂布,如今獨當一面,與沮授對峙于河洛。然而卻落在下風。
魏國諸將選擇性忽略當日田豫率領的乃是偏師、關羽兵力遜于沮授,一致認為沮授力壓東漢兩大名將,其能在整個天下可謂首屈一指。
沮授勸諸將道:“此乃陛下圣旨,君等快快散去。左將軍德高望重,允文允武,有其統領,君等定能再建奇功,不負陛下所托!”
好說歹說,這些被袁紹下旨劃撥給淳于瓊指揮的將領總算怏怏向后者報到。
淳于瓊得知事情經過,勃然大怒。他怒火不敢朝著這些不情不愿的將領發。兵為將有,這些將領個個都是實力派,萬一逼反就不妙了。
一腔怒火和怨毒全部傾瀉在沮授身上。
淳于瓊恨恨道:“汝仗著有雄兵在手,飛揚跋扈,欺人太甚,老夫必報之!”
盤算著與漢軍作戰時,如何給沮授拉后腿,削弱其力量。最好漢軍與沮授兩敗俱傷,然后自己趁機攻之,擊敗漢軍,吞并沮兵,大收漁利。屆時若沮授死于亂軍之中,也是正常不過。
想到得意處,淳于瓊把玩著所為荊州巨商蔡曄送來的上好玉佩,不由掀須而笑。
太原郡,臧霸與張燕、凌操謀曰:“陛下令我等襲擾冀州腹地。我意明攻上黨,實出井陘,直搗常山、巨鹿,將幽冀攔腰切斷。君等以為如何?”
張燕兩年前曾在幽州轉了一圈,被袁紹逼迫,又經太行山谷退回太原。
凌操軍最近剛被劉備調到太原。原屬關羽指揮的清平右軍高覽被調至汝南。高覽畢竟是袁紹舊將,還是不讓他為難了。
高覽接旨大喜,感激涕零。他不是不想在伐魏之戰中立功,但當今之世崇尚忠義,他若對袁紹不留情面,奮勇作戰,就會被人譏諷為不念舊主,過于涼薄;若對袁軍手下留情,更加不行,那是對劉備不忠,觸犯軍法,其罪當誅。
不跟袁紹照面,最好不過。
汝南與南陽接壤處,亂山之中,又有賊寇出沒,高覽、許定與荊州張允、龐季合兵剿之,斬殺賊首,俘獲數千人,皆釋放為民。
對臧霸的勇略,張燕深表贊同,道:“宣高之計甚佳。袁本初境內豪強四起,處處保聚,我等可將其留待以后收拾,先集中力量攻擊郡府縣寺,則如入無人之境矣!”
凌操資歷淺,勇氣卻不淺,也贊同臧霸之計。
諸軍宣教、參謀等經過分析,都認為有北部軍團關羽在黃河、陛下在洛陽吸引袁軍注意力,抓住時機突入魏國腹心,有驚無險,又能建立奇功,皆表贊成。
臧霸作為臨時節制三軍的都督,派使者將方略飛騎報于劉備。
劉備寫了手諭交于使者送給臧霸等,道:“計甚佳,可擇機行之。遇事由三軍長、宣教、參謀共議,若眾議不決,由臧霸決之。戰機稍縱即逝,一旦入冀,可便宜行事,不必先請。”
臧霸接旨大喜,對張燕、凌操道:“陛下知兵善任,吾等何其有幸!”激勵三軍,窺伺常山,而大張旗鼓,做出南下河東與高順匯合奪取上黨之勢。
臧霸欲立奇功,同樣作為偏師的東部軍團呂虔也不甘后人。呂虔現軍銜為鎮將,討逆軍軍長為原宣教田雒,加上嚴朗、于禁,也是三軍。
田雒自幽州跟隨劉備,原為公孫瓚所撥屯兵。
嚴朗則出身于趙云部曲。
呂虔道:“鮮于輔雖與袁本初結親,表面看戰意甚堅,其實內心仍有觀望之意。
我軍散布消息后,袁本初對其大起猜疑,將其軍一分為三,以審配、蘇由分領之。
這更引起鮮于輔自外之心。
若我軍舍鮮于輔不攻,裝作直撲魏郡之勢,急切來阻截之人必是審配。
屆時可伏擊審配,一舉滅之。審配滅,鮮于輔勢孤,可行懷柔之計,暫時羈縻之。
則我軍可長驅西上,攻擊鄴都。此奇功也!”
嚴朗和于禁對望一眼,皆覺得呂虔此計有些冒險。要知道鮮于輔、審配、蘇由合兵四五萬人,分兵后兵力最少的蘇由領兵一萬,審配領兵一萬五,鮮于輔兵力兩萬。漢軍只有步騎一萬七千,若攻擊審配時,鮮于輔沒有選擇觀望,而是加入戰團,漢軍必敗。
按照劉備給東部軍團下達的任務,只要能牽制住鮮于輔等,不讓其分兵救援鄴都,就算大功一件,何必冒險去奪取什么奇功?
呂虔是鎮將,軍銜比于禁、嚴朗都高出不少。于禁是裨將,嚴朗是郎將。但呂虔不想以軍銜壓人,而是努力說服。另外,現在是商定戰略之時,非是戰場之上,那時候呂虔之令,嚴朗和于禁就必須不折不扣地完成。現在東部軍團的方略還要報給劉備審批,嚴朗和于禁都可以發表意見。
嚴朗道:“從平原至鄴城,五六百里,河流密布,想要奇襲亦很難達成,一旦被魏軍包圍,恐有覆亡之危。”奔襲鄴城的成敗,全部寄托在鮮于輔作壁上觀之上,不是穩妥之策。
聽了嚴朗和于禁的顧慮,呂虔仍持己見,指點沙盤,更加詳細地闡釋自己的理由,一番話說得嚴朗、于禁有些意動。
腦子迷糊了。趙云升為準將,調至呂布軍團了。呂虔麾下三軍,討逆軍田雒,折沖軍嚴朗,振武軍于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