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永器突然的來電令王衡隱隱有些不安，雖然已經大概確定了慧慧所在的位置，但還需要進一步的確認。
而這一邊陸永器主動的尋求見面，顯然是已經做好了準備。
不過他見我做什么？難道他不知道這個時候他尋求見面也就代表著露出破綻嗎？
難不成是打算再綁架我一次之后用我來要挾我爸？
陸永器應該不會這么蠢吧。
“根據他的電話已經找到了他所在的地點，和他給你的見面地址是同一個地方。”楊晨看著王衡：“他這么有恃無恐有沒有可能是虛張聲勢？”
王衡搖搖頭：“那沒有意義，虛張聲勢有什么用？我們該做的布置還是要做的。”
“慧慧應該不在那里。”王衡停頓了一會，整理了下思路：“我覺得，他會把藏在另外的地方，用慧慧的安危做籌碼。”
“那樣的話，他不可能帶著慧慧作為人質嗎？”楊晨反問道。
“不會，”王衡很肯定：“他有什么資本會覺得自己能夠在警方的布置之下利用慧慧做人質而安全脫身？”
“他和趙廳長的戰略息息相關，警方也不會只把他當成一個綁匪看待，說不定這個時候已經認定他為商業間諜了，那時候就是國安的人出面行動了。”
“他應該清楚的知道警方認真對待以后的實力，別說他一個企業家，就是專業的犯罪分子也沒有那個能力靠著人質平安脫身。”
“可是，”楊晨準確道出了王衡心底的擔憂：“陸永器也有可能抱著報復的心理帶著慧慧，不圖脫身，只求......”
“不會的。”王衡想是在說服自己：“我和他的仇怨歸根結底是上面派下來的，他想尋仇的話，也不應該來找我啊。大不了我把所有股份都還他。”
“這個時候，你想還也還不了了。”
兩人一時無語。
“無論如何，”半響，王衡開口說道：“我都是要去的，如果他真的把慧慧當人質，我會盡力周旋，實在不行的話，用我換慧慧。”
楊晨像是早就預料到王衡會這樣嗎說一樣，接著王衡的話問道：“王叔不會同意的吧？”
“他注意不到這一點。在他的視角里，我還是因為他設的期限和條件才忍痛和林安姝分的手，之前我對林安姝的堅持讓他錯以為我對慧慧的感情并不如林安姝。”
“也就是說，從他的角度，他不會想到我會想要用自己替代慧慧的。也就不會有這方面的防備。這樣的話，他阻止不了我。”
楊晨點點頭：“你說的是，可是，你真做了這樣的選擇，王叔那里你怎么交代呢？九死一生的局面，你要是死了，讓他怎么辦”
王衡低下了頭，楊晨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到王衡語氣低沉的答道：“楊晨，你說，我從小到大心里有沒有恨過他們？”
楊晨一時語塞，不論是他和宋瑤慧還是林安姝，對于王衡的認知都是沒有受小時候的影響而心理陰暗，對于他的父母是開明和支持的態度的，可是聽王衡這話的意思，難道事實上不是？
王衡繼續說道：“和慧慧在一起后，我漸漸的不再做惡夢了，在此之前，我很多次從夢里驚醒。夢到的都是小時候被他們兩個人丟在家里的我。”
“夢里我又變成了那個小時候的我，不哭不鬧，用盡全力表現的乖巧，希望能換得他們的關心。可是最終還是無能為力。”
“我也不知道我很不恨他們，我媽在我那么小的時候，不管我哭的死去活來把我扔下自己一個人出外云游尋找人生價值，前一段時間回來還是為了告訴我你選擇愛的人不對，你要聽媽媽的話選擇一個適合你的人。”
“我喜歡慧慧。可是她不知道，她只是讓我選擇一個適合的人，用為我好的名義。”
“我似乎應該恨她。”
“我爸，心思全都在事業上，這么多年來，他對我的愛，最大的也是唯一的表現大概也就在于允許我不參加那些什么圈子里的交際，讓我能夠安心的做幾年學生。”
“除此之外，在我媽走之前和我媽走之后，他都沒有給我太多的關心，關注是有的，為的是培養我成為合格的繼承人，繼承他最得意的企業，延續他創造的社會價值，這是他追求的人生價值。”
“很多時候，他愛的不是我，而是王家的繼承人罷了。”
“我似乎也應該恨他。”
楊晨沒說話，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么感同身受，你受的傷，你經歷的苦痛，旁人不論怎么去站在你的立場，都無法真正的體會到那種痛楚。
所以，楊晨自覺也沒有資格對此說三道四。
說什么呢？
說他們給了你生命，你就應該感恩！他們還養大了你，無論是不是他們自己把你養大的，但你總是花他們的錢長大的。所以你不應該恨他們！
對嗎？
不對的吧。
“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于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
這是孔子對孝的定義，也是現在主流的定義，對父母的供養不能算是孝，重點還要在于孝心。
那么反過來呢？對子女的撫養，就可以只用能養作為標準了嗎？
有的，把子女當成彌補自己這一輩子沒能完成的夢的遺憾的工具，逼著子女去完成自己當初的夢想，美其名曰為了你好。
有的，因為彼此之間的感情破裂而牽連到了孩子，用物質去彌補后卻吝于給予哪怕多一點點的關心和愛意。
都是能養的。
不知道夠不夠的上為人父母。
楊晨不知道自己能給出什么答案，而王衡繼續說道：“我其實也不知道我很不恨他們，似乎是恨的，似乎又沒什么理由恨他們。”
“都是來到人世間一趟，沒有誰是虧欠誰的，他們也不是非要怎么樣的不是嗎？他們追求自己的人生價值也是他們應該有的權利不對嗎？他們沒有理由非要為了我而舍棄他們的夢想，背叛他們的內心，委屈他們自己不是嗎？”
“是的，沒有理由那樣做。即使他們是我的父母，也不虧欠我什么，我也沒有資格要求他們為了我而做那些事情。還好，他們也沒有委屈他們自己。所以我不恨他們。”
“只不過，他們也同樣沒有道理要求我為了他們而背叛自己了吧？”
“慧慧給了我的東西，我自認比生命還要重要的多，比底線要重要的多，比什么夢想、什么人生價值都要重要的多。”
王衡抬起頭看向楊晨，目光炯炯：“所以，我為了慧慧而做出的選擇，他們也沒道理、沒資格阻止我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