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良現在臉色很差,在試圖觸發的過程中突然體驗一個噩夢,對他來說精神消耗和體力消耗都很大,更別說他剛剛還爬上23樓,已經幾乎沒有力氣繼續爬樓了。
那夢境真實得有些過分了,仿佛有種稍有不慎就會困在里面無法逃脫的感覺。
就像自我矛盾的思維陷入了無法逾越的死循環,能夠把人困在永遠無法醒來的夢中,這真的是游戲能做到的嗎?
此時此刻,方良發現自己正躲在辦公桌下,而他的朋友還在他身邊。
“方良你還好嗎,你臉色差得有點嚇人,是不是遭到了詛咒襲擊?”李曉瑜問道。
“我沒事,連皮都沒蹭破肯定死不了的。”方良搖搖頭。
“剛剛那幻覺是什么,段間民真正的殺人意識以及他的認知嗎?”
方良吃力的鉆出辦公桌,半蹲在地上說道:“不管了,快去,跟上那個段間民,他就是唯一的活路,絕對不能讓電梯里的殺人幻影得到段間民的腦袋,不然它會立即開始無差別殺人。”
“段間民確實是詛咒的釋放者,但他也是唯一能夠克制詛咒的人。”
魯明扶起方良離開辦公區域
簡直無法想象,整座大廈的時間居然都是被詛咒的力量給強制靜止的,只有段間民這個詛咒的持有者能夠對抗這股詛咒之力,一旦他倒了就會觸發真正的團滅。
此話一出,其余三人也顧不得那段間民到底是人是鬼,他們只能硬著頭皮跑出辦公區域,祈禱不要跟丟目標。
結果剛剛跑到走廊通道,魯明和李曉瑜又被段間民投過來的目光嚇得定在原地。
“段間民,你是叫做段間民對吧?”
被稱作段間民的程序員狐疑的打量著走出來的四人:“呃,你們好,你們找我有事嗎?我剛剛加班完打算回家睡覺了,現在不要再找我聊工作的事,我很累。”
“我沒有訂披薩外賣,也沒有違反物業安保,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嗎?”
說罷,段間民的手又急又快,啪啪啪的把2部客梯和1部貨梯全按亮了:“要一起下去嗎?23樓爬下去也很累的,趁著早上坐電梯人還不多,干脆都按了吧。”
“沒有沒有,就是覺得好像有點印象,早上好啊!”
這段間民能說話的,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良真的差點被段間民這坑爹玩意兒氣昏過去,但他很快冷靜下來,現在他們不能穿幫,段間民本身也不能穿幫,不管發生什么情況,這是唯一的離開機會。
“三個電梯里面都有那種能把人拖走的殺人幻影,段間民上哪個咱們上哪個。”
“只要上錯電梯,搞不好是直接秒殺,一定要跟緊這個家伙。”
方良在隊伍語音里發著消息,同時段間民也一直在摸他的脖子。
很顯然段間民的脖子早就斷了,那翻起裂開的皮肉就是死亡鐵證,但他現在卻是一副覺得脖子很癢,但還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這就是所謂的生路。
此話一出,隊伍語音瞬間爆炸。
魯明瞪大眼睛盯著方良:“我特么直接裂開,方良居然說要上電梯!你瘋了嗎!”
李曉瑜也是臉色發白:“萬一段間民的脖子半路斷了我們可怎么辦?這詛咒封印的關系是不是太脆弱了點,一旦進電梯出了意外,我們可是跑都沒法跑了!”
曹正飛也狐疑的看著方良,隊伍語音里不斷詢問:“你有備選方案嗎?一旦詛咒之間的平衡被打破,我們肯定涼透了,爬下去不行嗎?”
方良連連搖頭,瘋狂眼神交流:“不行,每個電梯都有詛咒,你們就沒覺得現在大廈里面超安靜嗎?天知道我們爬樓梯的時候,其他人都死到哪去了!”
“我們爬樓梯絕對沒有段間民本人離開得快,在段間民的認知上,逃脫大廈唯一的機會就是下班出門的那么一瞬間,不盯著他怎么保證剛好踩點跑路?”
趁著電梯還沒來,方良悄悄的溜回公司,隨便翻了點道具捏在手里。
魯明濃眉怒視握緊雙拳:“方不良你這,你這是在玩火你知道嗎!”
方良無奈的泛起口袋:“萬一段間民腦袋要掉了,我看看能不能給他黏回去。”
李曉瑜捂著腦袋,仿佛快要被這坑爹的安全區域逼瘋了:“早知道這樣,我們直接在一樓等著不就好了嗎?”
方良無奈的擠眉弄眼:“那萬一段間民在樓上就涼了,那我們也跟著死翹翹了啊,他不靠近大門,時間恐怕不會發生流逝,大門口的詛咒也不會暫時解開,更別說我們在這調查期間,那一部應急供電的殺人電梯可是一直沒停過……”
曹正飛也趁著電梯上來之前摸了一卷膠帶:“觸發詛咒本來就不難,既然段間民本身就是防止詛咒到處殺人的最后安全保護閥,跟著他走肯定沒錯。”
“叮~”
三部電梯,差不多是同時到達了23樓。
段間民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看來還是太早了,都沒有別人坐電梯呢,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有點浪費公共資源了,哈哈哈。”
方良、魯明、李曉瑜和曹正飛,伸著脖子往電梯里看了一眼。
每個電梯的角落里都站著一個滿身是血,腦袋低垂的段間民,很顯然來電了比沒來電還要恐怖。至少停電的時候,詛咒殺人速度只有1倍率,現在卻是3倍率。
錯過唯一那部正確電梯的人,團滅幾率已經無限接近于100%。
正在段間民準備跨入第一部電梯的時候,他忽然腿部一縮,齜牙咧嘴道:“哎呀,坐太久一走忽然扯到尿筋,你們能不能幫我停一下,我保證很快搞定!”
“快去快回。”
“謝謝謝謝,真的不好意思哈!有勞了有勞了,我馬上回來。”
曹正飛掃了段間民一眼,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已經往廁所跑去。
在魯明等人看來,阿飛這家伙的心理素質是真的恐怖。
首先不能讓電梯下去,也不能讓電梯里面的東西出來,樓道里好像還有人在往上爬,方良他們甚至不能確定爬上來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兒。
但是每次電梯都會自動關門,必須連續按鍵保證開門。
最糟心的是靠近電梯會觸發詛咒的殺人規律,繼而產生詛咒力量的連鎖反應,導致電梯門總是砰的一下關閉,甚至需要用東西去卡住它才能防止電梯離去。
然而等電梯門再打開時,那個偽裝成段間民的詛咒就離門口更近一步。
殺人幻影雖然不能夠離開電梯,但是電梯內部卻是它的地盤。
大廈客梯,核載1000kg,額定核載人數是13人。
大廈貨梯,通常情況下是禁止載人的,但也不妨礙有人偷偷使用它。
在方良的推論假設中,假設唯一的安全區就是段間民下班時進入的電梯。
那么它的額定載客人數就會變成13人減2人(殺人幻影與段間民),最多最多也只有11個人能夠進入電梯。
要是極限算上體重區別,有更多人強行擠入電梯,然后觸發了電梯滿載警報。搞不好段間民這種人,會在這種時候選擇下電梯。
或者劇情會更加勁爆高能——人數嚴重超標但是沒有滿載,段間民和殺人幻影產生懷疑,并且逐漸意識到了其實自己不是人。
緊接著詛咒殺人機制觸發,電梯也會因為催動線條閉合的力量強制關門,于是正坐著同一部電梯的人歡聲笑語全體打出GG,沒有一個人能活到副本通關。
“懶寶,別按了,媽媽怕!”
“它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它快要從電梯里出來了,為什么我們一定要作死啊!”
曹正飛歪著眉毛,古怪的瞪了魯明一眼:“男媽媽給爺爬。”
李曉瑜哭喪著臉,他本來就慌得一比,還要他做這種操作,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我們是不是留一部電梯就行了,為什么其他兩部電梯也要一起按啊!”
曹正飛閉著眼睛,不耐煩的跺腳戳道:“這三部電梯都因為來電激活了,每個里面都有殺人幻影,你現在放電梯下去,就不怕到時候被它堵著門口殺?”
“把詛咒力量控制在最小范圍才是最優解,一旦它設法離開電梯,電梯的規則就會對它失去控制。你們可別忘了,它本來就能出來的,只是有規則擋著而已。”
“至于其他玩家,我們本身就是競爭關系,他們沒有看透規律不是我們的錯。”
段間民的一泡尿,簡直讓電梯前的幾個人度秒如年,還好這老哥上完廁所沒洗手就沖了過來,不然要李曉瑜和魯明再這么繼續按下去,他們倆人都快瘋了。
當然,和段間民、殺人幻影共同乘坐電梯逃跑,本來也不是什么有趣的游戲體驗。
段間民剛剛方便完畢,也被這砰砰開關的電梯門嚇了一跳:“哎呀,你們說,這,這三臺電梯是不是壞了呀?這門怎么關這么快啊,萬一夾到人了可怎么辦!”
不過在段間民靠近以后,殺人機制明顯不再觸發,他似乎能夠壓制殺人幻影,所以電梯門十分突兀的恢復了正常。
段間民是真的看不見殺人幻影,還是他在故意演戲騙人上鉤?
方良等人極度僵硬,反正現在時間靜止誰都沒的跑,他們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咦,這電梯到底什么毛病,怎么一說它就正常了……”
“那我們,還要坐電梯嗎?還是從樓梯走下去比較好?”李曉瑜崩潰道。
“坐,萬一死翹翹了還能騙一份意外人身事故保險呢,何樂而不為?小伙子你也急著到處送外賣吧,爬下樓那得什么時候。”
段間民不知是心態樂觀還是神經大條,面對這種電梯居然也敢坐。
“舍命陪君子。”四個人眼睛一閉兩腿一蹬,尾隨著段間民踩進電梯。
按下關門鍵,電梯門緩緩閉合。
隨后,電梯停在了22樓,電梯門再度打開。
門外沒有開燈,走廊中站著一片面如死灰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們到底是玩家、是活人、還是其他什么亂七八糟的詛咒產物。
“咦?沒人上電梯嗎,不會是我們把電梯都開著,耽誤別人用電梯了吧?”
段間民居然看不見門口的人群,他按了按關門鍵,電梯關門繼續下落。
隨后,電梯停在了21樓,電梯門再度打開。
“真的有別人要用電梯嗎?”段間民搖搖頭,再度按下關門鍵。
隨后,電梯停在了20樓,電梯門再度打開。
“好煩啊,不會是惡作劇吧,怎么每一層都有人按電梯了!”
……
“太賤了吧!保安同志,一會你可得好好查一查,這人也太缺德了!”
……
“唉,每層樓都開門,白白浪費好幾分鐘,一會兒早餐攤子又要多排隊。”
……
“這到底什么毛病,我們就占了1分鐘的電梯,這特么每一層都給我按了?”
接下來的事情,電梯里的活人都知道了,這特么慢性折磨簡直要人老命。
雖然段間民的存在,以某種規律壓制了殺人幻影的行動,但是那股充滿惡意的詛咒卻沒有消散。
就像把手伸進一個裝滿了活體盲鰻的水池一樣,好像全身上下都有某種又黏又滑的東西在鉆來鉆去,似乎要找到某個縫隙然后一頭鉆進去一樣。
大廈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嘈雜,外面的人進不來,里面的人出不去。
最恐怖是他們不敢在電梯里大喊大叫,只能繃緊神經的接受一切。
10樓、8樓、4樓、3樓!
魯明和李曉瑜兩個人玩恐怖玩得少,熬到后來牙關都在不斷打顫,琺瑯質咔噠咔噠的碰撞閉合,簡直像是被骷髏怪附體一樣詭異。
方良一直在關注著段間民的變化,隨時準備黏住段間民的脖子,也不怎么輕松。
但是只要他們堅持下去,電梯遲早會成功下到1樓。
“叮~”
輕輕的門開了,魯明從來沒有覺得這電梯開門聲如此悅耳過,但是段間民還是停在電梯里一動不動,角落里的殺人幻影也沒有動靜,場面一度令人仔細。
這一切怪異的僵持著,直到曹正飛淡定的聲音傳來:“段先生,已經到一樓了。”
“喔,喔!原來已經到了啊,不好意思差點站著睡著了,謝謝保安同志。”
段間民像是有點精神恍惚,他踏步走出門去,方良等人也緊隨其后。
靠近大門口,段間民動作嫻熟的拉開了門,一步步走下臺階。
在確認段間民越過那條隱藏的紅線,并且沒有觸發殺人規律以后,方良等人再也不想忍耐,終于哇哇怪叫著沖出了玻璃大門。
“啊啊啊啊!——”
顧不得段間民的反應,他們幾步沖下臺階,身后的陰冷成功被隔絕在最后一級臺階之上,所有的人聲與噪音在這一刻離他們遠去。
悶熱的空氣從胸膛中噴吐而出,汗水落進眼角,剛剛抬起握著手機的手腕,它便情不自禁的開始連續抽抖,整副身體已不愿再動半分,嘴里盡是血液的味道。
方良閉著眼睛,什么也不想,就這么一個大字躺在綠化草坪上,貪婪的呼吸著。
莫名的,這感覺有些熟悉,方良想起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他錯過校車。
他一邊害怕著家長責罵,一邊害怕遲到懲罰,叫聲太小又沒人聽得見,就那么一直追著校車越來越遠,還好校車上有人發現了他,最后校車在公交站臺停下。
身陷詛咒的人也好,平平無奇的任何人也好,好像都會有那么一些絕望和掙扎。
方良撐坐起來平視看去,拂曉霧靄淡如幻紗,段間民站在森林與柏油馬路的交界線上,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牽著一個女孩,緩緩走向那不修邊幅的面容。
影影綽綽的森林之中,一抹血陽忽然從縫隙中緩緩浮現。
時間重新開始流動,那抹血紅像是引燃了什么一樣,躁動不安的烏云與它化為了烈火與濃煙,有了溫度也有了風,一片片金色的魚鱗云和破碎的紙屑云火焰中飛散而出,星辰夜幕悄然隱去,搖曳不止的深綠葉片,碧藍的蒼空上有雄鷹飛過。
被紅線環繞的木偶,無限糾纏的輪回中,終于有一次在黑暗深處夢見了日出。
“爸爸下班啦!”
“是啊,終于可以回家啦。”
女兒牽著段間民的手,妻子挽著段間民的腰,他們不需要畏懼任何人的目光或視線,沒有負擔的行走在這片光天化日之下。
“難道它一直在大廈頂上等著嗎?”方良抬起左手,想要對比一下這個高度下,那只雄鷹到底有多大,但他卻無意間發現手背上的紅色線條漸漸收束消褪。
“謝謝……”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的錯覺,方良好像聽見了一個耳熟的聲音。
再去看時,段間民和他的家人,已經一同消散在清晨的薄霧中。
忽然,方良聽見曹正飛“咦!”了一聲。
順著曹正飛的目光回頭看去,方良終于發現這座大廈哪里不對——它仿佛處于多重時空錯亂疊加狀態,外界的陽光并不能驅散它內部的黑暗。
三部同時打開的電梯中,依稀可以看見一個藍白格子襯衫的染血身影。
許多人在大廈里掙扎著,吼叫著,他們試圖逃出大廈,卻被封鎖在那個夜晚無法逃脫。
一雙雙手掌死死的貼在玻璃上,隨后又被一種無形之力拽入黑暗深處。
伴隨著電梯門緩緩關閉,只有玻璃門壁上殘留的掌痕,能證明這些人曾經存在過。
片刻之后,一種熟悉而令人心安的系統保護特效出現,身上的疲憊逐漸消失不見。
系統:檢測到所有參與者已結束副本,開始按貢獻程度計算挑戰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