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看到方良手中的照片,頓時如遭雷擊,慌不擇路的想要逃避。
他極力抵觸這個小男孩,這張照片好像掀起了某些恐怖的記憶,完全沒法正常講話。
醫生的激烈反應,是方良始料未及的,但心念一轉,隨即釋然:醫生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才導致他如此失態。
“喂,搭把手!把他控制住!”魯明一下子跳將過來,牢牢的鉗制住慌亂中的醫生。
“來了來了,馬上就好。”李曉瑜掃過一眼醫學筆記,將調配好的鎮靜藥物給醫生使用,劇烈掙扎的醫生很快不再顫抖,像是一名失去了知覺的木偶,緩緩恢復平靜。
此時天色漸晚,一旦入夜以后銅壺鎮就會被幻象徹底包圍,無法繼續出門調查。
光照,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驅散幻象,但兩把手電筒的驅散范圍不足以保證生命安全。
這下刺激還是太狠了點,方良決定等醫生冷靜下來,恢復正常情緒再說。
白天,和醫生交流討論過后,李曉瑜和曹正飛還整理出一份危險等級區域劃分。
李曉瑜取出一份手繪地圖,給方良、魯明講解從醫生那里取得的情報:“醫生的家和小鎮附近的田野、草地,原本是相對安全的地方。”
“麥田區域樹木雖能遮蔽陽光,但還未形成大片陰影,草地區域也是同理。”
“只要別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通常情況下,白天是不會遭到攻擊的。”
“不過銅壺鎮這邊的生存條件要差一些,在森林全面入侵以后,黑暗廢墟里都會很危險,如果沒有明確線索指向黑暗深處,最好不要貿然進入無光的領域。”
李曉瑜給了方良一份診所地圖,以及配套的房門鑰匙:“接下來,就只有等待了。”
至于這片被森林包圍的區域,是否通往他處,就不得而知了。
醫生自己都無法逃脫,情報自然無從談起。
片刻之后,醫生在藥效之下恢復了不少,汗涔涔的說道:“好吧,我會努力回憶的,逃避不能解決問題,這是我按要求寫下來的資料,我會設法告訴你們關于這男孩的一切……”
曹正飛手握蠟燭,將兩張紙遞給方良和魯明:“這是診所目前的簡易地圖,你們出去以后,我們找到了木板和釘子,大部分可供出入的門窗已被封死。”
“如果我們今晚想過得安穩一些的話,我們最好縮小活動范圍,只在3個封死門窗的房間內部活動,這樣既不至于被怪物堵得無路可退,又可以減少整體照明的燃料消耗。”
“要是我們把整個診所都點亮,燃料可能堅持不了太久,所以我們已經提前把燈盞、燃料什么的轉移到了合適的位置。現在天還差一點點才徹底黑,有異議還來得及修改。”
“就按你們說得辦吧。”
魯明和李曉瑜去檢查門窗封鎖情況了,方良拿到醫生手寫報告,和其余兩人進入藏身處。
所謂的藏身處,其實也就是三個墻壁有破洞的相連病房,用木板和釘子加固封鎖,只留下了兩扇沒有封死的活動門而已。
方良環顧四周,這里的藥品已經被掠奪一空,剩下的只有一些尋常人不知道如何使用的醫學儀器,或是不值得花力氣拆走的柜子、每家每戶都有的床鋪用品等等。
李曉瑜和曹正飛白天也沒閑著,他們先把診所中殘余的可用物件全部轉移到三連房間,然后給醫生騰出一片區域,讓他能夠提煉天堂蘑菇,找鎮上的“幸存者”進行交易。
“至少這里還有床鋪、沙發和幾張椅子,晚上不必躺在又冷又硬的木質地板上過夜。”
方良隨手拉來一把椅子,放松坐下,其他事有隊友負責,他便開始研讀醫生的手寫報告。
起初,村民們試圖逃出這里,直到一切逃脫辦法都嘗試過后,村民們無法忍受全面糧食減產帶來的恐怖饑餓,于是決定砍伐森林并覓食野菜,并且盡可能的砍伐出一條逃脫通道。
然而那條通往城市的公路的兩側,一開始就全部都是樹林。
當森林瘋長以后,整條道路便被兩側的樹林吞噬,化為一片近似實心結構的樹木之墻,就連坦克炮彈也無法擊穿樹墻厚實的壁壘,可以說是某種意義上的游戲地圖邊界,無法逾越之障礙。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為了活下去,村民們開始反向調查森林深處,然后他們在砍伐過的樹木上發現了蘑菇。
醫生的報告內容并沒有出乎方良的預料,醫生對詛咒本身了解的并不多,幾乎全是靠著一天天整合而來的一套雜方子在茍活,但他本人對天堂蘑菇卻擁有很多的研究知識。
帕拉切絲,醫生是這么稱呼那些有毒的天堂蘑菇的。
“纖維素,一種在自然界分布最廣、含量最多、且最容易獲取的多糖。如果能夠滿足一定反應條件,纖維素將與水發生化學反應,產生人類可以迅速吸收利用的葡萄糖,維持生命供能。”
“牛馬之類的牲畜可以消化纖維素,可以啃樹皮為生,人類卻很難做到這一點,因為人類的消化系統,并不能大量產出消化纖維素所需要的酶。”
醫生本人也沒有辦法,他儲備的食物也極為有限,他只好按照鎮上的吩咐開始研究如何分解纖維素,如何讓人類處理纖維素,如何利用其他生物與人類共生的關系來獲取食物。
換句話說,如果人類能夠直接吃樹,世界上將不再存在糧食問題與饑荒問題。
方良抬起頭來,注視到醫生窘迫的神情,他正端著一疊裁切整齊的薄薄軟條放在桌上。
醫生推了推眼睛,揉了揉他快要擦破的紅鼻子說道:“螞蟻能夠消化纖維素,是因為螞蟻體內存在鞭毛蟲,能夠分泌出纖維素酶以及纖維二糖酶。”
“真菌也能夠處理纖維素,比如常見的木霉屬、曲霉屬、青霉屬的真菌。不過它們的消化速度都很慢,我在帕拉切絲的實驗研究中,發現這種蘑菇可以產生大量的纖維素酶,并且這蘑菇本身并不是很容易被消化,導致它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和人類保持著寄生、共生的關系。”
李曉瑜換上調查員衣服,正好聽見方良和醫生在聊這件事,他直言不諱的鄙視道:“真是的,聽起來就極度惡心,虧你們這幫人想得出來!”
“要是有個人一脫衣服,背上密密麻麻的潰爛團塊說,全部都長著小花菇,還是一碰蘑菇傘蓋就會碎掉的那種,那就夠惡心了。膽子小和密集恐懼癥的人,一眼看到恐怕會當場嘔吐。”
“要是再加上真菌入侵感染導致皮膚角質化、鱗屑化、干裂硬化,間接導致的瘙癢難忍、無法睡眠以及自我抓撓……相信我,那些被蘑菇寄生的人,外貌方面絕對會脫離人類的范疇。”
方良又看向醫生,醫生連忙辯解道:“那時候真的沒有辦法呀,沒有吃的,人不可能活活餓死,餓極了人都要吃人的,哪管得了那么多!”
“被砍伐下來并且放置在森林的原木是,迅速長出了大量的帕拉切絲,村民們采集這些蘑菇,并且搭配其他尋獲的蔬菜、肉類長期烹飪食用,這才暫時解決了食物問題。”
方良翻著這張報告:“蘑菇本身難以消化,且存在一定的致幻毒素,長期食用蘑菇并且沒能消化蘑菇的人,消化系統中可能有大量蘑菇產物,像宿便一樣堆積滯留,因此產生問題?”
醫生面露難色,顯然這段記憶對他來說也是不堪回首的噩夢:“不,通常情況下來說,人類的消化系統和免疫系統只要正常運作,只是吃蘑菇或者食物中毒,是可以恢復過來的。”
“我雖然稱不上是什么名醫,但是這點醫學知識也懂,那些吃壞肚子的人要找我來協助催吐、灌腸洗胃,這些我還是能做到的。煮熟的蘑菇不可能在腸道中感染活人,它們要么是被吐掉,要么就會因為粗纖維的一些性質,早早的通過大便排出體外。”
“一開始我也是這么以為的,直到有人將帕拉切絲蒸煮加工,提煉成了高純度的混合物,繞過了人類本身的消化系統與免疫系統,直接注射到了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