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詛咒本體應該是不會說話的,你到底是誰,為什么在這里裝神弄鬼?”
“而且你居然挑釁我,如果你給不出讓我滿意的答案,如果你編不出一個像話的借口……”
方良取出手槍,眼光一閃,一抹怪異的瘋狂浮現在他的眼角,蒙面之下的嘴唇也情不自禁的勾勒出一個陰險詭異的弧度。
“要不要讓我們來猜一猜,這些在樹根下沉睡的人渣,到底哪一個是你?”
他穿著從稻草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拿著從噩夢中搜集到的武器,毫無感情的瞄準了那些睡夢中的人,身前的人影微微一動,似乎對這種狀態下的方良,產生了一絲特殊的反應。
“那我猜猜,是這個?”
方良沒有留意到人影的變化,畢竟他確實殺不死詛咒本體,只要詛咒不搞事,他暫時沒空思考這家伙有什么閑置動畫,但是如果操縱者是人類,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人被殺就會死。
“不!!!!”
方良毫不猶豫的就開了槍,身后的光源,頓時爆發出足以致聾的尖嘯。
但是方良只是一槍打爆了一顆干癟的骷髏頭,碎骨飛濺,并沒有打中那些酣睡中的任何人。
隨后,身后的光源中爆發出了相當混亂的爭吵。
仿佛有一束燈光,照亮了黑暗中的一切事物,緊接著有一大群不甘寂寞的演員沖上了舞臺,搶奪著那唯一的固定話筒,試圖利用唯一的工具來進行交涉。
“為什么,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切,為什么你要連我們做夢的權力都要奪走!”
“求你了,停手吧,只要你保證不再傷害我們,我們保證放你離開!”
“我們只是想活下去,我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啊,為什么要毀滅我們!”
“槍聲,我打賭我剛剛真的聽到了槍聲,我們這個禁槍的國度怎么會有槍聲?”
“誰在用廣播講話,這里可不是午夜電臺,請立即停止你的胡鬧,否則我們會……”
“嗨,閃開點,你沒看見我正在擺貨嗎?這些水果很容易爛的,不買就別碰!”
“收購木材的人到底在哪,他們到底想爽約到什么時候?嘿,為什么要封路啊!”
……
瘋狂的喧囂,混合的聒噪,然而方良早已沒有興趣去品嘗這廢墟里僅存的灰燼,更加懶得思考這群人為什么會落得如此境地。
方良不為所動的盯著醫生的背影,他靜靜的舉著槍,瞄準著睡夢中的每一個人。
這種猶豫的感覺,莫非是殘存下來的惻隱之心?
不,惻隱之心不會在這種環境下產生,這是沒有找到滿意的答案,一切依舊無解。
答案,答案,不斷尋找的答案,藏在其他人腦海深處的答案……
畢竟之前答應過醫生一起離開,要是就這么草草收尾,方良總覺得哪里缺了點什么。
“醫生,如果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活下去,你愿意告訴我,你想活下去的理由嗎?”
“哪怕這個機會聽上去很瘋狂,很詭異,幾乎超過了人類常識的認知范疇,你能回答嗎?”
醫生的背影微微發抖,身形有些頹廢佝僂,某種無言的恐懼開始爬上他的心頭,他猛然間有種錯覺:只要自己回答錯誤,身后那個冷血外鄉人,會立即馬上毫不猶豫的開槍殺掉自己。
但是努力搜索著支離破碎的記憶,努力回味著想要逃避的過往,自己的心里真的有答案嗎?
瑟瑟發抖之間,醫生說道:“我……我怕死,所以我不想死掉,你、你可以幫我活下去嗎?”
方良依然背對著光源,卻是眉頭一挑,方才的詭異表情已經不見蹤影。
帽檐下,狹窄眉宇之間只剩下一抹冷漠,還有一絲略微的自嘲與不耐煩。
方良動作飛快的收起武器,所有表情漸漸散為平靜,領著醫生一言不發的離開了洞窟。
事已至此,方良已經掌握了通關必要的答案,剩下的事情雖然有些節外生枝,但也許會證明一些特殊的事情,搞不好可以幫他了解詛咒這一概念到底是什么。
人類的大腦,永遠本能的尋求著正解與答案,遵循生命的本能行事,不能說是毫無意義。
畢竟,使用著詛咒這種危險的力量,卻對它本身一無所知,這件事本身就是非常愚蠢。
“醫生,你害怕清醒嗎?”方良又問了一次。
“我,我不怕,只要能讓我活下去的話,不管對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行,不過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管發生什么后果你都要獨自承受,畢竟我也不能保證我的辦法一定成功,因為我并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方良的話讓醫生打了個寒顫,醫生總覺得方良話中有話,但卻總沒辦法思考其中的矛盾。
“放心,一會兒你就全明白了,嗯……一切都會明白的,不該明白的也會明白的。”
就目前情報來看,假設魯明他們在調查結束之后成功脫身,他們應該會來到這里找方良匯合,畢竟最終的詛咒源頭就在這里,不管他們怎么走也必須來到此地。
如果魯明他們在調查期間遭遇意外,觸發了詛咒的“捕食規律”,他們也會自動來到這里。
泛黃的老舊光影籠罩天空,看不出時間流逝,但方良知道潛意識認知世界正在發生變化。
夢境本身是脆弱的,虛幻的,它絕對無法承受太過嚴重的“認知矛盾”,否則就會強制蘇醒。
就像那個棒球帽玩家,在觸碰到他已經殺過一次的“醫生”以后,立即觸發了詛咒規律,導致他被排斥出當前夢境。
夢境的核心規律,不允許出現表層邏輯崩潰。
或者說,孕育這場噩夢的受詛咒者,他們無法承受認知矛盾產生的連鎖反應,因為他們本身已經處于崩潰邊緣。
沉睡在洞穴里的受詛咒者,是他們。
伴隨著呼嘯與黑潮一起出現的無形怪物,也是他們。
冒充方良,試圖將魯明等人騙到洞穴源頭,還是他們。
在引導序章假扮病人,在醫生的手術室內解體消失的,依舊是他們……
方良沒有第一時間動手,主要是因為沉睡在洞穴中的受詛咒者,已經受困太久,甚至成為了詛咒的幫兇,不愿意清醒過來。
所有沉睡者都是一副衣衫破敗、毛發瘋長的模樣。
他們長年被困于根須織成的“繭”中,頭發和部分肢體已經與樹木成為一體,仿佛是寄生在樹根上的真菌瘤一樣,根本無法分辨出哪一位才是醫生原本的身體!
畢竟,眼前的“醫生”也是半個詛咒產物,他在自己的每一個夢中,無差別的襲擊了所有的玩家,并且把他們綁架到了自己的家中。
這說明,醫生原本的精神狀態已經極度糟糕,不斷前來“問診”的受詛咒者就快要得手了,它們想要真正的吞噬醫生,來壯大整個夢境。
而醫生本人,在無窮無盡的折磨之下,心智幾近瘋狂崩潰。
只不過方良選擇了另一條道路,用醫生留下的鎮靜劑,用醫生潛意識里給他自己留下的一線求生欲,暫時穩固了他的理智。
受到方良等人影響的醫生,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為了一個獨立的人格。
等待片刻,泛黃的光影依舊沒有消褪,而在遠方,魯明等人已經接近這片區域。
方良決定最后詢問一次,以確認醫生的精神穩定程度。
如果醫生的人格承受力不夠強大,那么在得知真相的瞬間,他會因為認知矛盾徹底崩潰。
假設醫生的本體早已死去,已是洞穴底部的一具枯骨,那么說明醫生的精神生命體征,僅僅是由詛咒源頭維持存在。
一旦破壞詛咒源頭,眼前的“醫生”有可能會瞬間蒸發掉,就像一場醒來以后就會快速被遺忘的夢,他的精神乃至人格都將不復存在,因為他在現實中并沒有任何憑依之處。
假設醫生的本體還活著,那么醫生還要承受更加痛苦的真實,而且他也受到了無法清除的詛咒,那么方良需要使用一套更加危險的方案。
方良會試圖切斷詛咒與醫生的紐帶,讓醫生能夠逃跑。
不管是對誰,這項舉動都意義非凡。
如果方良能夠用詛咒將醫生剝離出來,那么便說明詛咒是可以被重新封印、重新收容的。
雖然詛咒的本體永遠也無法消除,某種意義上是無解的,無法被戰勝的,但玩家仍然有其他的手段來限制詛咒的殺人規律,而不是像驚悚片里遇到詭怪的炮灰一樣,總是只能倉惶逃竄。
“醫生,接下來我要給你講一個故事,這個故事的邏輯情節或許存在一些問題,不過你便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我要用另一種痛苦的真相,來徹底喚醒你,這里面存在著巨大的風險,很有可能故事還沒講完,你就會開始消失。但只有回歸真實,才能夠讓你真正的逃出森林。”
“醫生,你的選擇將決定你是徹底迷失自我,還是從詛咒之中獨立出來,重獲新生。”
“來吧,告訴我你最后的答案,回答我……你真的想要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