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亞的伊蒙.彭.斯坦利爵士到!”
聽見了這個名字,公爵府內頓時如同石塊打落了馬蜂窩似的,響起了一片嗡嗡聲。人們一邊交頭接耳的議論著,一邊伸長了脖子向門庭那處望去。
只見一位年輕男子挽著一位麗人走進了大廳;這位外國來的貴族有一頭烏黑光亮的長發,并沒有像當地一些時髦的貴族那樣撲上銀粉弄成卷曲的樣式,而是一絲不茍的扎了起來,束縛在細銀絲發網內。他的額頭飽滿,五官端正,但顴骨略顯的高了些,而且棕色的眼睛也顯得有些黯淡。只不過沒人知道;是巧手施就的妝容讓這位外國騎士的相貌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他的服飾非常簡單;墨綠色的排扣束腰上衣,點綴了一些暗淡的金色手繡,略顯寬松的棕褐色馬褲,膝蓋以下緊緊的扎在高筒馬靴里。顯得略微古板,樸素。相比之下,他身邊的那位麗人才讓在場的夫人小姐們為之嫉妒不已,但她們不得不承認;這是位有著傾城之色的美人。
那頭美麗的金發并沒有盤成高聳的發髻,而是像百東庭那里的習俗,任其自然的披垂下來,金色的卷發如同瀑布一般撒在純白的毛絨披肩上,隨著步伐微微搖曳。那張臉蛋讓人聯想起古代詩人所描述的戰爭起因;白皙的肌膚如同凝脂般晶瑩剔透,讓彩霞雉的尾羽也黯然失色的金色細眉下是多么靈動的一雙眼睛,像一汪碧潭直通心靈,似乎隨時都準備顯露心中的情感。
那種只能在百東庭傳世之作的雕塑上才能看到的鼻子,秀美小巧極了,似乎專門為了嗅聞芳香而生的。還有那對朱唇,多一分則顯豐腴,少一分則顯瘦削,不難想象從其間吐露的聲音會是何等的溫柔動聽。左眼角處的那點黑痣非但沒有破壞主人的美貌,反而為這幅純潔天真的臉龐增加了驚心動魄的魅惑。
她修長的脖子上戴著一條璀璨的鉆石項鏈,除此之外沒有多余的配飾,身著一襲淡粉色的束腰長裙,顯得腰身極為纖細。胸前與袖口繁復的云狀蕾絲皺褶非但沒有破壞美感,反而襯托出迷人的曲線,教人不舍得挪開眼睛。一只纖手正掂著綴有點點細密水晶的裙擺一側,裊裊婷婷的移步而來,姿態優美迷人。這般模樣如同畫家能夠想象到的最完美的人間女子的形象。
里斯達德公爵親自迎了過來,他笑容滿面的向在場的客人介紹道。
“容我為各位介紹這位來自科洛佛的豪俠,這位貴族在當前這個騎士精神日益漸乏的時代,依然能夠完美的遵循這種高尚的品質,并且向我們展現了他高超的武技和強大的力量,這位就是今天比武場上的主角,‘神選騎士’斯坦利爵士和他美麗迷人的妻子。”
維達走上一步,向公爵以及周圍鼓掌歡迎他的人群行禮,等聲音漸漸平息下來,他開口說道。
“感謝公爵大人的厚愛,我愧不敢當,法波艮蘭的貴族以豪爽豁達、高尚優雅而聞名于世,我著實心懷向往,此次能結識各位才是我的榮幸。”
他看到了人群前列的德.勞許和勒布歇,便走上前去伸出了手。
“德.勞許伯爵,勒布歇子爵,我們可謂不打不相識;我衷心盼望能與兩位結交,望兩位不要拒絕。”
德.勞許同樣也伸出了手,與維達握在了一起。
“斯坦利爵士,我的回答是——非常樂意!這本來也是我的心愿!”
勒布歇也伸出了手與他握了握,他還是有些暈眩,就連說話都是吞吞吐吐的。
“斯坦利爵士,您…您是位了…了不起的騎士,非常榮幸與…與您結交!”
里斯達德公爵見狀帶頭鼓起掌來,大聲稱贊了三位騎士的高尚品格與風度。在與眾多賓客相互介紹,寒暄過后,德.勞許伯爵正式向維達介紹了托森特公爵,維達因為聽“暴熊之顱”店主弗朗索瓦騎士在無意中透露過這位公爵的風流韻事,不由得多瞧了這位年輕的貴族幾眼,卻發覺對方正偷偷的打量安娜琳。
維達有些不快,但隨即把他歸類到了那種因為年少而風流不羈,毫無頭腦的貴族那一類里去,于是,在行禮之后便不再過多寒暄了。在一聲清脆的鈴聲后,里斯達德公爵宣布晚宴開始,請大家入席。他特意邀請三位騎士和托森特公爵坐在主桌,并殷勤的吻過了安娜琳的手背,親自將她帶到主桌,請她與公爵夫人坐在一起。
由于公爵的安排,他與勒布歇子爵坐在了公爵的左手邊,而德.勞許伯爵與那位托森特公爵則坐在了離維達挺遠的位置。如此一來,他想向德.勞許打聽烏瑞克騎士的目的暫時只能先擱置了。于是他只好與里斯達德公爵以及那位變得靦腆羞澀的勒布歇子爵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比武的話題。
因為在格蘭鐸的宮廷里,維達已經習慣并掌握了法波艮蘭的禮節;因此他的舉止也稱得上是相當體面。不過在他并沒留意的托森特公爵的眼里,卻成了一個需要探究的對象。
“呂西安,你覺得那位斯坦利爵士。”托森特公爵斜著腦袋悄悄的和德.勞許說話。“他是什么樣的一個人?請告訴我,為什么科洛佛人會有這么美麗的妻子,通常他們會在族內通婚或是娶個外族的女人;比如皮膚黝黑的圖諾曼迪克女子。”
“茹貝爾大人,我覺得斯坦利爵士配得上一位真正的公主。”
“我的呂西安大人,您是不是覺得我嫉妒了?不不不,你瞧,這位斯坦利爵士是否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
德.勞許伯爵回過頭觀察了一會,奇怪的回答道:
“茹貝爾大人,我不知道您想說的是什么,不過,希望您能保持貴族的風度,不要對另一位貴族評頭論足。”
“哦伐,親愛的呂西安,你開始用責備的口吻和我說話了;我并不是要詆毀或是在背后議論這位斯坦利爵士,我只不過對他感到好奇;因為根據我剛才的觀察,這位騎士絕不是科洛佛公國的,至少并不是長期呆在那里的,當然,我向你指出這一點,是有依據的。”
“茹貝爾大人,您把我弄糊涂了,為什么您這么肯定?哪兒來的依據?”
“瞧,呂西安,我剛要向你證明這一點,你卻打斷了我。”托森特公爵攤開了手,聳了聳肩。
“您說下去吧,我聽著呢。”
“事實證明,好奇心人人有…呂西安,你也不見得比我更高尚,好了好了,我告訴你;科洛佛篤信舊教,幾乎所有的人都信仰提亞神,我那位叔叔同樣篤信舊教,但有好幾次在他說到提亞神時,那位斯坦利爵士卻沒有按照習慣說出‘永生永世’的回答。”
“這不難解釋,科洛佛也有百東庭、密斯蘭,甚至是圖諾曼迪克遷居到那里的人們,他們有些信新教,有的信雙月教,還有些是無信者,而且眾所周知,科洛佛人都說通用語,大人…您并沒有根據。”
“好吧,就算我們這位斯坦利爵士并不是舊教的信徒,但他依然不是科洛佛公國的人。”
“茹貝爾大人,您的猜測就似水中的影子,并不實際。”
“呂西安,聽我說下去;你沒覺得斯坦利爵士的舉止相當體面嗎?”
“我不覺得一位貴族優雅得體的舉止反而讓他蒙羞。”
“不,呂西安你想錯了。”托森特公爵晃了晃腦袋,接著說道:
“我父親曾帶著他的軍隊與羅德島騎士團一同參加過大馬波士戈戰役,回法波艮蘭的路上生了一場后來要了他命的重病,那時他在科洛佛公國休養了很久,對那里的情況了如指掌,他回來之后時常抱怨說,在科洛佛公國根本找不到一個有修養的貴族,他們簡直不比平民好多少。”
托森特公爵端起面前的酒杯潤了潤嗓子,斜著身子湊近德.勞許。
“那時候我父親帶回來一名投奔他的科洛佛貴族,因為他不愿接受調停,私下決斗,因此被科洛佛大公驅逐,從而遠離家鄉,可憐的人…他在我父親去世后的第二年死于一場決斗,呂西安,你應該還記得他吧…就是那個叫達尼洛的,他時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科洛佛人絕不放棄在決斗中用劍說話的權利’,他這么做了,依然只為了一樁小事。”
“您這么說是想告訴我;能在決斗場上活下來,因為斯坦利爵士不是科洛佛人?您太荒謬了!”
“你們倆在說些什么?大衛,你在邊界森林的狩獵進行的怎么樣?有什么收獲嗎?”
里斯達德公爵回頭問道。
托森特公爵聳了聳肩,就此結束了與德.勞許之間的對話,轉過身和他的親戚開始了另一段話題。德.勞許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忍不住偷偷望向那位外國騎士。不管怎么樣,托森特公爵那番荒誕且經不起推敲的話終究也對他造成了一些影響。
至于維達,他能在外人面前說出口的經歷也就那么兩三樁。于是,話題被幾杯酒下了肚后開始活躍起來的勒布歇子爵帶了過去;這位性格大大咧咧的騎士將維達尊稱為豪俠,請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夏鐸。在了解到維達其實并沒有參加過正式的比武時,這位年輕的貴族顯得詫異極了。
“斯坦利豪俠,您說您沒有參加過正式的比武,但是您卻深諳比武的規矩,武技還那么精湛…您是怎么做到的?”
維達笑了笑,他想到了在臨島城的那段日子;那跟隨他的五十名騎士,以及烏瑞克。他們平日里經常在一起練習武技,閑時談論的最多的就是騎士比武了;包括索尼婭的那些凱爾斯夫人在內,幾乎每個人都熱愛這項風險巨大的運動,甚至在精靈幫他建造城池的時候還有人提出希望在廣場近旁建造一座比武場。
他出了會神,回答道:
“那時我身邊有許多品德高尚、武技也高超的騎士們,因此我得以耳濡目染,從他們身上學到了許多,他們還幫助我完成了許多…許多事。”
維達及時收住了口,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夏鐸卻沒有在意到他話中的那些細節,只是有感而發的嘆道:
“啊哈,斯坦利豪俠,您真是幸運...唉,我父親去世的早,否則我就跟著他去圣地了,后來我繼承了我母親的財產——布熱爾的小城堡,她痛恨離開她的那個男人;也就是我的父親,并在遺囑里注明了不許我去圣地服役,因此我只能幻想在比武場里獲取榮譽了。”
夏鐸舉起了酒杯,“斯坦利豪俠,我敬您一杯,為了您的超卓的武功和騎士精神。”
“也祝您心想事成!”
兩人碰了杯,飲下了滿斟的酒,這時公爵又回過頭來,對維達說道:
“斯坦利爵士,您對法波艮蘭的印象如何呢?”
“公爵大人,我非常喜愛這個國家,喜愛這里的風土人情,如果可能的話,我都想定居在此地了。”維達笑著回答道。
“啊哈,像您這樣優秀的貴族,到哪兒都會受到歡迎的。”
“對了,斯坦利爵士…請允許我邀請您在我的宮廷里待上一段時間,只要您愿意;時間越久越好,您瞧,我也是喜愛比武、狩獵的,只要天晴,就會有數不清的比武、大型的圍獵…當然,還有通宵達旦的晚宴…呃,對了,為了您今天的非凡之舉,我特意為您準備了配得上您榮譽的獻禮。”
還沒等維達作答,里斯達德公爵朝一旁侍立的侍從做了個手勢,那位侍從點了點頭,走到了大廳中央,敲響了三角鈴。
“叮叮叮……”
待眾人安靜下來后,公爵站起身向眾人舉起了酒杯。
“諸位,請與我舉杯共飲,祝大家健康,同時也祝福我們的‘神選騎士’獲得金杯與金羽冠!”
所有的賓客都站了起來,舉杯共飲。此時,仆人們將一隊樂師和吟游詩人引到了大廳內,他們稍作準備,就開始彈唱起來。為首的竟然是一名年輕的女性吟游詩人,她身著浮夸華麗的法波艮蘭傳統服飾,戴著綴有五彩繽紛羽飾的三角帽,懷抱一張丁格拉小豎琴。站在一張仆人搬來的高凳上,昂首唱了起來。
因為她是用通用語唱的歌詞,所以維達才聽了沒幾句就聽懂了意思;那居然是為自己而作的歌曲。
他身穿銀色的鎧甲,頭戴絢麗的羽盔…
用寬容的心化解爭端,用鈍頭的劍解開矛盾…
比武場上的佼佼者喲,是那偉大的神祇賜予我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