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左右,修斯坦就到了紐芬一個古老的小鎮,這里風景秀麗,別具風味。在前世的世界里,人類完全可以通過努力去開發和占有大自然,而這個古老的小鎮就是19世紀與現實世界的最后聯系。
修斯坦看著死靈之書上的地圖,想要去往艾克利家,必須要路過面前這個小鎮的主干道,而他知道,諾伊斯的車輛上還有沒法完全搽干凈的血跡,小鎮雖小,但想要完全穿過也需要十幾分鐘,駕車穿過的過程中勢必會被人發現車上的血跡,如果鎮子里還有當地警察帶槍開車追逐,以修斯坦的駕駛技術和對紐芬地形的陌生,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修斯坦也不可能棄車進入小鎮,他的風衣上,頭發上都是干涸的血跡,用手往頭上一抓,全是因為溫度下降而干涸的血痂,當然,都是諾伊斯的血。
在前進的路上也沒有看見小溪或者河流,修斯坦無法洗凈身上的罪惡。
他在地圖上標注的,即將進入小鎮的一個路口前停下了車,然后對著放在副駕駛位的死靈之書說:“阿爾哈薩德,你能給我一條密林之路嗎?避開人類,避開野獸,最好能在天黑之前達到艾克利家。”
一邊說著,修斯坦一邊將死靈之書拿起,他看了看太陽的位置,現在應該是下午接近黃昏,如果在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前他無法趕到艾克利的位置,恐怕就要在密林中度過一晚,人類的警察或許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來尋找諾伊斯,甚至找不到他的尸體,但米戈和間諜們不一樣,修斯坦很確定,如果今晚在密林中過夜,他絕對會遇見極其可怕的東西,尤其是在他發現了米戈們秘密的情況下。
修斯坦不得不求助于阿爾哈薩德的智慧,這個在公元前三千多年,金字塔建造時期就存在的老調查員,他的智慧絕對是浩瀚且不可估量的,他明白所有野獸的習性,生活方式和演化規律,知道每一株植物的生長、發芽、授粉、成實的日期,所有的云和所有的風,所有霧和雨雪的運行,地殼的運動,人類的繁衍,甚至是機械工業的結果,即使是修斯坦的前世,最恐怖的人類終極武器,他也略知一二。
他的知識已經離開了地球,觸及了宇宙邊緣。
修斯坦話畢,一條彎彎扭扭的線出現在了第四頁的地圖上,阿爾哈薩德一反常態,他明白修斯坦正在經歷某些未知的變化,也許是一個調查員的漸漸成熟,死靈之書上沒有出現任何話語,他不想干擾年輕調查員的生長。
修斯坦也樂得不用應付阿爾哈薩德的廢話,按照地圖比例,稍微計算了一下,如果忽略這些地形的陡峭和潮濕,他也許可以在天黑前到達艾克利的家。
修斯坦下車,打開了汽車的油箱,里面還有小半桶黑乎乎的柴油。
他看了一眼面前陰森的,陽光無法照入的密林小路,咬咬牙,決然的將車開了進去。
汽車在這起伏的山地中顛簸行駛著,一路上的自然美景似乎具有一種鎮定人心的效用,讓修斯坦慢慢靜下心來。
現在尚且還是白天,一些陽光還可以投進密林中,置身于這座巨大的迷宮之內,時間也失去了意義。四周是花的海洋,像是仙境一般,層層疊查直延伸。修斯坦仿佛重新感受到那已逝去的美好,自從殺了那個間諜后,他從未感覺到有這樣的輕松,仿佛密林也不再陰森和恐怖。
灰白的小樹林洋溢著古老的氣息,未被污染過的草地綠意盎然,周邊鑲嵌著秋日的簇簇繁花;在與樹林相隔較遠的地方,壁崖上遍布芳香撲鼻的野薔薇和蔥郁的綠草。甚至就連陽光也呈現出一種不同尋常的魅力,就好像這整個地方都彌漫著與眾不同的空氣。
“春天到了嗎?”
修斯坦近乎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調整好了心態,他的車速放緩,看向了一旁的死靈之書。
死靈之書翻開的書頁上,散發著一種令人安定的氣息。
修斯坦知道,這是阿爾哈薩德在幫助他。
“謝謝。”
修斯坦第一次發自真心的感謝這位久遠年代的調查員。
“人類的感覺,依舊是如此的脆弱和容易被欺騙。”
阿爾哈薩德仿佛是不領情,在書頁上出現了一串斗大的文字。
然而修斯坦不置可否,面帶微笑的向前行駛。
將近半個小時后,翻越過一個陡坡后,修斯坦的車駛出了密林,進入了一條修整過的泥路,在車的左面,是一片精心護理過的草坪,一直邊延伸到路邊,邊界處立著一塊用石灰刷白的石頭做出標示。黃昏的陽光照射在了車右方的一棟獨立的兩層半高的白色房屋上,仿佛是新生一般。房屋的大小很特別,還帶著幾分罕見的雅致。房屋后面靠右的位置以拱廊連接著谷倉、柴房和磨坊。
修斯坦想起曾經在埃克利寄給他的照片中看到過這個地方,他拿起死靈之書,對照著烙印在書上的照片。
修斯坦的車繼續往前開,他看到路邊郵箱上標識著享利·艾克利的名字,一種巨大的狂喜和苦盡甘來淹沒了修斯坦的全身。離房子后面較近的地方,平緩地延伸出一片樹木稀少的沼澤地。再往后面,矗立著一座險峻的山峰,山峰上覆蓋著繁茂的森林,在峰頂處顯得參差不齊。修斯坦知道那是一座叫做黑山的峰頂,而他現在已位于半山腰。
修斯坦將車停在了距離艾克利家門約莫十米遠的地方,將死靈之書收起,背上了自己的背包,慢慢走向小屋的大門。
艾克利曾在信中描述過那些可怕而怪異米戈圍攻,他那些恐怖的語言至今還在修斯坦心頭縈繞。而此時,他正置身于這現實的場景之中。當修斯坦想到這些,那緊張不安的感覺又一次迸發到了極點。
修斯坦站定在了艾克利的大門前,用手稍微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汗水和淚水的凝結物,整理了下儀容,輕輕的敲響了門。
他不想讓艾克利看見他如此狼狽的樣子。
就像是平靜的水面落入了一顆石子,修斯坦的敲門聲泛起了些許空氣震蕩的波紋,然后緩緩消失。
房屋里沒有任何動靜,仿佛沒有人居住,修斯坦甚至沒有在房屋中感覺到一絲絲的溫暖,那種人的體溫散發的,人類的溫度。
在修斯坦的眼里,房屋漸漸變了味,開始化成擇人而食的怪物、陷阱,等著他進入。
“艾克利不是馴養了很多獵犬嗎?為什么看不見它們的身影?汽車的轟鳴聲這么大,向來警覺的艾克利會聽不見嗎?”
修斯坦越想越慌張,他退了兩步,然后又鼓起勇氣,準備再敲一敲那白色的,綴著黃銅把手的大門,然而修斯坦的余光掃過了花園的草坪,在突然之間,他感覺到一陣巨大的恐怖,全身都僵硬了起來。
通向房屋的小道與公路交接的岔口附近時,有某些細微的痕跡,修斯坦毫無疑問的意識到了這些痕跡所帶有的可怕含義,并使得他感到一種巨大的絕望。這些是米戈們那些令人憎惡的螯爪所留下的痕跡,絕不可能弄錯。這些爪印混雜在從艾克利家進進出出的大量人類腳印之中,充滿了一種邪惡的氣息。
修斯坦的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使得這些模糊不清的兇險和一系列的可怕想象顯得微不足道。
“米戈已經入侵了艾克利的家?”
就在這時,淡黃色的大門打開了,里面傳來了犬吠聲,伴隨著一只對著他腦袋的,黑洞洞的槍管伸出,修斯坦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