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能抬頭看了一眼天。
嗯,沒看錯,月亮都出來了……
他不由得撓了撓頭,覺得這位陳先生挑這個時間過來,實在是有些蹊蹺。
不過人家來都來了,丘大山又說這人“不是一般人”,那見一見自然也沒什么不可。
叫門人去請了陳先生進來,吳能先帶著隊友們進了自己的屋子,打算在屋中見一見這位教書先生。
過了一會兒,門人領著一位高高瘦瘦的長袍男子進來。
吳能原以為這位“陳先生”起碼有個四五十歲,沒想到這人看上去很是年輕,胡須都沒有多少,比吳能自己都顯小,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
他穿著一件青色長袍,頭戴著一頂儒冠,腳下是一雙布鞋,身材偏瘦,不過沒有千里追魂瘦得那么夸張,看起來平日里還是有些油水吃,不是吳能想象中的那種中年潦倒的窮困讀書人。
“吳掌門好。”陳先生見了吳能,先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在下陳純仁,聽聞掌門新至,特來拜見。”
“先生請坐。”吳能讓門人搬了凳子給陳純仁,心里尋思著你這名字的諧音還不如我呢,純仁,純仁,蠢人……
不過這位陳純仁先生看上去一點都不蠢。在油燈的照射之下,他那雙眸子又黑又亮,隱約現出一股浩然之氣,看起來很是剛強不阿。
“先生此來,何以教我啊?”見到這么一位先生,吳能表現得也很客氣,心里尋思著既然是這么一位人物,聽說我剛到銅爐派,說不定就是來勸勸我懲惡揚善的……當然我是肯定不會照辦的就是了。
“掌門放心,在下不是來討嫌的。”陳純仁微微一笑,笑意沖淡了幾分眼中的剛正。“陳某聽說掌門有大賢之風,心向往之,有些私事想找掌門商議一二罷了——都是些不足掛齒的小事,掌門不必憂心。”
不足掛齒的小事?
你別嚇我,一般這么說的人,最后說出來的全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兒……
吳能讓門人給陳純仁斟了茶,然后揮揮手讓門人先關上門離開。
“陳先生請講。”
“聽說邪道叛徒蕭不語前來本鎮,不知掌門打算如何應對啊?”
“噗……”聽到陳純仁云淡風輕地提及了此事,吳能差點把嘴里的茶水噴出來。
他一臉驚愕的看著陳純仁,蕭不語前來的事情雖然算不上邪道機密,但多少也是江湖中的一件秘事,陳純仁一個教書先生從何得知的?
“掌門休怪,陳某年輕時出門壯游,在各地也有些朋友,此事正是一位朋友告知在下的。”
吳能看了陳純仁一眼,心中自然多出了幾分困惑。來到神州世界之后,他對這個江湖也有了些認知,起碼在這個福澤鎮上,江湖人和江湖之外的人分界十分明顯,雙方互相都沒什么深入接觸。這位陳純仁先生一開口就是江湖事,莫非也是一位隱姓埋名的江湖俠客?
“陳先生難道也是江湖中人么?”他直截了當地問道。
“不瞞吳掌門,陳某自年少時起,就對江湖十分向往,可惜根骨太差,無處學武,只能遵從父母之命,用心學文章。”陳純仁十分坦誠地回答道。“不過平日里,陳某也會盡量收集江湖上的事——畢竟讀圣人書,為的就是天下黎民蒼生。”
“如今官府勢弱,正邪兩道崛起,江湖之上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神州大地上的億萬黎民,在下自然要多多關注了。”
“只可惜很多讀書人看不懂這道理,讀書多年,沒學到什么道理,只求得個官做——做官卻又做不成什么好官,只想多賺些銀子,為下半生謀一份安穩。”
“這等爛俗文人,實在讓人不愿與之為伍。相較吳掌門這等賢才,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差之遠矣。”
吳能聽著陳純仁吐槽,心里卻覺得味道越來越不對了——這個陳純仁一開口就直接抨擊了一大群讀書人,隱約間還很是看不起官府,若不是他城府太淺,就是想借助這些言辭勸導自己什么。
而且,他怎么好像很了解自己的樣子?
“陳先生先前問我怎么處理蕭不語的事兒?”吳能掉轉了話題。“這是邪道之事,咱們正道中人想管也管不到——不過如果真讓我遇到了那位蕭不語,那自然是正邪不兩立,大戰一場就是了。”
聽到吳能這么說,陳純仁先是一愣,然后撫掌而笑。
“吳掌門所言,恐怕有些不盡不實了吧!掌門先前遭遇蕭不語襲擊,之后又在外面搜查了那么久,難道不是為了抓到蕭不語么?掌門新近接掌銅爐派,有意參與正邪大戰,如今蕭不語帶著邪道的諸多秘聞送上門來,掌門怎么可能不管不顧?”
吳能本想著虛與委蛇,探探陳純仁的口風,沒想到陳純仁一番話,已是將他心中的想法完全戳破。聽到此處,吳能也不由得心中激蕩,感到一番不可思議——這人到底從哪里得來的信息,又為何找上門來?
“吳掌門不必擔憂,陳某并無惡意。”陳純仁收斂起笑容,眼中閃著精光。“吳掌門如果想抓到蕭不語,陳某也可以助一臂之力。他的行蹤雖然隱秘,但在在下看來,卻不是什么秘密。”
吳能和隊友們對視一眼,看到隊友們臉上都有些擔憂——這位陳純仁看起來神通廣大,不知道到底是個什么底細。
不過在他看來,這人也沒什么值得忌憚的就是了。
吳能心里的那些想法,都是陽謀,說出來也不礙事的那種。他想要參加正邪大戰,想在其中充當些關鍵因素,說出去無非是他胸懷大志,難道正道四大門派還會來治他的罪不成?
至于蕭不語,有這個機會接觸到邪道的機密,對正道也是一件大好事。沒人會因為這個責備他。
唯一有點要命的,就是他作為正道門派的掌門人,卻和鐵錘幫這種邪道幫派接觸頗深。但這一點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鐵錘幫是個小門派,又沒做過什么大惡事,大不了找個機會把司馬大錘和錢進寶忽悠一通讓他們轉投正道就是了。
“陳先生為何要幫我?”吳能突然開口問道。“你我非親非故,這么大的恩,我可能消受不起呢。”
“吳掌門不必擔心,陳某沒什么所圖。”陳純仁慷慨言道。“蕭不語此人心懷不軌,人人得而誅之,在下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只不過,掌門即便抓到蕭不語,從他口中也得不出什么機密——他不過是個膽大妄為的小小賊子罷了。”
“陳先生這么說,倒讓我有些不解了。”吳能繼續問道。“蕭不語叛離山頭,從西南一路行走到東北,看起來所圖不小,陳先生為什么說他是個‘小小賊子’?”
“偷了青萍劍,根據劍上的指引前來此處妄想喚醒守劍人,卻不知大禍將至,這不是小小賊子,又是什么?”
青萍劍?守劍人?
“先生說,青萍劍?那是什么?”吳能問道。
“吳掌門何必明知故問?”陳純仁笑道。“真說起來,吳掌門和這把劍也是淵源頗深啊——掌門不就來自于那把劍所在的世界么?”
吳能只感覺到心口一震。在“古堡魅影”世界的魔鬼梅菲斯特之后,居然又有一個NPC指出了自己的底細!
而且這人比梅菲斯特說得還清楚,他居然知道“青萍劍”的底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吳能臉上不敢置信的表情,陳純仁臉上的笑意愈發肆無忌憚。
“不錯,掌門你也是‘天界’之人吧?”
聽到此言,吳能更感驚詫。
在“古堡魅影”和“惡魔討伐”兩個世界之中,都有“天界”這一位面的存在。
現在在“江湖云涌”的神州世界里,他居然又聽到了同一個地名!
他感覺自己仿佛觸及到了什么更深層次的機密。
陳純仁知道他不是來自于這個世界,但他錯誤地將吳能等人的來歷辨認為了所謂的“天界”,這件事是不是某個之前來到過這一世界的玩家告訴他的?
既然如此,暫且將錯就錯吧!
“陳先生為何這么說?”吳能開口問道。
這話聽在陳純仁耳中,自然有了默認的意思在。
“此事若要細說,恐怕還要耗些功夫,不知道吳掌門今天是否方便?”
“陳先生不必擔心,我今天有得是時間。”吳能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還請陳先生先解答下我的問題——你怎么知道‘天界’的事情?”
“慚愧,陳某也是經由一位高人告知,才知道了‘天界’之事。十數年前,陳某還是稚童之時,有幸見過一位高人,這位高人便是來自天界。當年她手持‘青萍劍’,歷戰天下名劍,留下諸多傳說,之后于眾目睽睽之下,化為白光回歸天界,這件事就發生在陳某眼前。”
“她離開前,還交給陳某一項使命。陳某為此蟄伏多年,直到今日,見到吳掌門,才得以完成這樁使命。”
他站起身,雙手虛握,對著吳能深深作揖。
“吳掌門,守劍人陳純仁在此請托,望你能達成那位高人——不,請你完成楚姐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