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吃飯了。”
丘小影的聲音讓丘大山從一陣茫然之中蘇醒了過來。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面前的那本“金銀雙極火”秘術,將它放置在一旁的櫥柜之中,然后推開了門,讓提著食盒的丘小影走了進來。
“在做什么呢,這么晚才來。”丘小影嬌嗔了一聲,似乎對他有些不滿意。
“研究些丹道上的事情。”丘大山胡亂對付道。“爹最近想好好煉幾爐丹藥出來,也算對得起掌門的托付。”
丘小影點了點頭,乖巧地將食盒中的飯菜一一取出,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
“掌門給的秘術是要修煉,但身體也不能不顧及。”她一邊給丘大山盛飯,一邊叮囑道。“你先吃著,我還要給陳先生送飯。”
“陳先生又不是沒處吃飯。”丘大山又好氣又好笑地回了一句。“你一個女兒家的,天天給人家送飯,也不怕別人說閑話。”
這件事丘大山是知道的。陳純仁原本是跟著身邊的和尚們一起吃大鍋飯的,但是前幾日不知怎么的,丘小影找上了陳純仁,非說他最近的身體太瘦弱,堅持著要給他做飯吃。陳純仁推脫不及,這事兒也就算是這么定下來了。
暗地里,丘大山也在困惑,這丫頭是不是對陳先生有什么意思這可是不太好。
陳純仁雖然年紀不大,但平日里鬼鬼祟祟的,看起來不像是個讀書人,反倒有點像是那種密探或者殺手。
何況銅爐派多少也是個江湖門派,要給副掌門之女找夫婿,最好的選擇是江湖上那些武功卓絕的少俠們。
先前丘大山比較中意王鈺,年紀小,功夫好,還和丘小影關系不錯。但現在王鈺聲名遠播,眼看著就不是小影子能配得上的了,更何況王鈺身邊還有那位聞名遐邇的天涯女俠唐青青,身材相貌、家世背景、武功傳承,樣樣都要比自家閨女優秀得多,人人都覺得她和王鈺王大俠是一對璧人。
偏偏小影子自己懵懵懂懂的,和唐青青的關系還維持得不錯,上次唐青青回山上的時候,小影子還帶著她一起在各處玩了好幾天。一想到這件事,丘大山就不由得覺得有點頭大這女兒年紀也不小了,還一門心思都放在玩樂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這個爹教育得不好。
“爹,你怎么不吃飯啊”丘小影在一旁看著丘大山陷入沉思之中,不由得有些擔心地問道。“掌門賜下的那三門秘術,有這么有趣么”
“有趣自然是有趣的。”談到這三門秘術,丘大山多少有些意興闌珊,只是隨口應付著女兒的問題。“只是這天地偌大,江湖中有數不盡的秘術,者三門秘術雖然高妙,終究算不得最上乘。”
吳能先前賜下來三本秘術,都是用績點跟禪心寺交換而來,分別是用于選藥的“赤眼觀靈術”、用于配藥的“三才調和術”,以及用于生火的“玄極妙真火”。這三門秘術,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了不得的好寶貝,是禪心寺多年以來在江湖上廣泛搜羅得來的,每一樣都足夠一個小門派立派之用。
難得的是這三門秘術,對使用者的要求都不高,不需要極強的內力也能催動,而且三門秘術各自用于不同的階段,互相之間不會發生沖突。吳能選出了這么三門秘術給丘大山,足見是用了心的。
換在以前,丘大山早就對此感激涕零了。可現如今,有了那門“金銀雙極火”之后,他再看這三門秘術,就情不自禁地覺得,這幾門秘術,仿佛是差了點意思。
“爹你也不必太過辛苦了。”丘小影的眼珠轉了轉。“你這把年紀,想在煉丹術上再有進境也不容易,實在搞不懂的話,就別對自己太苛刻了早些把秘術傳給女兒也好啊。”
“你爹還沒老呢”丘大山聽著前半句話本來還有些感動,沒想到在最后等著自己的是這么一句話,不由得苦笑著刮了刮丘小影的鼻子。“丹道無止境。你師祖七老八十的時候還在苦修,你爹現在這把年紀,談什么進境不易”
“是是是,我爹不老。”丘小影哼了一聲。“就是頭上有幾根白頭發,下頜有幾根白胡子罷了”
兩人說笑了一陣,丘小影看著丘大山開始吃飯,就連忙跑出去了,說是給陳先生備的飯菜一會兒就要涼了。
看著女兒跑出去,丘大山不由得臉上露出一陣笑意。
正吃著女兒親手燒的菜,卻聽到門外又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
“怎么回來了”丘大山有些吃驚地走過去打開了門。“咦,陸兄弟”
陸伯仁還是那派謙和有禮的樣子,只是顯得有些冷冰冰的,沒了以往的活力。此刻,他手里正端著一個食盒,站立在煉丹房的門口。
真武觀陷落,掌門沖玄真人戰死,這兩樁噩耗幾乎讓陸伯仁完全換了個樣子。他臉上已經很久沒出現過笑容了,與人談話的時候也提不起什么精神,只有和人談及丹道的時候能提起些氣勢來。
“聞聽丘師兄這幾日來鉆研丹道十分辛苦,在下特地帶了幾道飯菜給丘師兄補補唉,只是我好像來晚了。”
不晚不晚,我最近飯量大得很,正愁這些飯菜不夠吃你且進來說吧。”丘大山讓過了陸伯仁,然后小心地將門關緊,拉了一個凳子來請陸伯仁坐下。
陸伯仁一言不發地坐到了椅子上,看起來沒什么興致,丘大山倒也不怪他對方還是個年輕人,突遭如此噩耗,低落一些也算正常。
“這菜是我女兒做的。”丘大山雖然煉丹水平一般,但為人處事的道理知道得很清楚。他暗自揣測,陸伯仁這些日子來聽多了別人無關痛癢的安慰,現在估計已是有些煩了,自己只需像往常一樣關照他就可以了,于是將自己面前的碟子往他那里推了一推。“我女兒的手藝不錯,陸師弟也一起嘗嘗吧。”
“那就謝過丘師兄了。”陸伯仁點了點頭,從自帶的食盒中掏出一副碗筷來,又將四樣廚子精心烹制的菜肴端上桌子。
這四樣菜,都是西南一帶的口味,算是陸伯仁的家鄉菜。因為身在禪心寺里,往來都是僧人,不便吃得太重口味,所以這幾道菜里沒加多少辣子,這么一來反倒是凸顯出了食材的鮮美來只是看陸伯仁現在的情緒,對這些菜肴無甚興趣。
丘大山在心中默默嘆息一聲。兩人的關系談不上有多密切,這樣光吃飯不說話,顯得多少有些尷尬還是得他找些話題來聊聊。
讀書人在吃飯的時候一般不會多說話,但陸伯仁和丘大山都是江湖中人,對此沒有什么忌諱。
“陸師弟,為兄這些日子來一直在研究你交給我的那門秘術,現在算是有些進展了。”丘大山夾了一筷子陸伯仁帶來的豬肉放進了自己碗里,這豬肉聞著有點辣,他需要蘸著米飯吃才敢入口。“這門秘術,確實神秘非凡。以我觀之,這門秘術的要義,在于將自身內力分為陰陽兩股,分別催動金銀雙火。”
“師兄所言甚是。”談及丹道,陸伯仁情緒稍微高漲了一點。“這秘術,我也曾聽師父提起過,說其中關節在于自身的真氣流轉,要讓兩股真氣混而不雜,引而不發,才能讓金銀雙火順利燃起對使用者的要求實在是頗高。”
“陸師弟自己未曾研習過么”丘大山問道。
“并未。我師父覺得我性格太過冒進,使用這門秘術未免有些危險,嚴令我不可偷學。”陸伯仁搖了搖頭道。“我師妹和我恰恰相反,性格過于溫吞,我師父覺得她不夠上進,所以也不讓她修習。其實就連我師父在世的時候,也沒動用過這門秘術幾次。”
丘大山沉吟片刻。他和陸伯仁不算打過很多交道,但也不曾覺得他有冒進的毛病。至于陸伯仁的那位師妹周倩,能一路超越眾多煉丹名手,在煉丹術士榜單上高居前列,又哪里算得上是不上進了
但想到陸伯仁和周倩兩人的師父是煉丹名家,對弟子的要求大概比自己師父要高得多了,丘大山也就不以為怪了。
“說到這門秘術,有一個部分,我一直沒有弄清楚。陸師弟既然在,不妨也幫我參謀參謀。這門秘術里,說金銀雙火升起之后,要以心火維持,但這個心火具體是什么,秘術里毫無提及,我也始終沒有頭緒。”
“哦有這樣的事”陸伯仁臉上露出些許吃驚的神情,看起來總算是被丘大山帶動著,對這個話題起了興致。“這件事,我師父倒是從未提起過。”
談到此處,兩人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開始在小桌上比劃了起來。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兩人比劃了半天,卻始終猜不透這個“心火”指的究竟是什么。
“怪哉。”丘大山輕嘆一聲。“連陸師弟也猜不透其中的指向,看來我想要參透這門秘術,還需要些時日。”
陸伯仁皺著眉。他近日情緒不佳,思維也變得遲鈍了許多。提到這個話題,他總感覺自己隱約間好像想起了什么關鍵之處,但卻差了臨門一腳,無法將自己的感悟表達出來。
“丘師兄,這心火具體所指,我也說不出來,但總覺得在江湖上聽說過什么類似的東西。”
“我也時常有這種感覺。”丘大山點頭道。“只是我們剛才已經把能想到的煉丹秘術都想了一遍,其中并無和心火相關的東西總不能是其他門道里的東西吧。”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聽丘大山這么說,陸伯仁忽地感覺念頭通達,一個想法從心底升起。
“丘師兄所說,倒是讓小弟想起了一件事。不知道丘師兄對煉兵之道有無了解”
煉兵之道,丘大山自然是知道的。當年他也在煉丹和煉兵之間權衡過幾次,最后才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成為一名煉丹術士。
此刻聽陸伯仁提起,他也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煉兵之中有一門術法叫做心火焚,乃是以自身心尖熱血催動火焰,陸師弟難道是想說”
“不錯,小弟以為,這里的心火,指的可能是煉兵之道的秘術心火焚。”陸伯仁長吁一聲。“只是,這心火焚,聽說是煉兵之道中至為兇險的一門秘術,使用者不僅要消耗壽數,更有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死。若真是如此”
“若真是如此,”丘大山深深吸了一口氣。“那這門秘術,可就危險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