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臺上正慷慨高歌著的何晏,站在一旁的夏侯玄與王弼相視一眼。
兩人皆都是看到對方眼中無奈的神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著正唱的興致正高的何駙馬。
在臺下眾多士子期待的目光之下,也唱和了起來,畢竟兩人也不好,掃了這位何駙馬的興。
夏侯玄與王弼和何晏三人,其實很早就認識了,三人從前也在一起清談論道過,對于王弼的學識,夏侯玄可是切身體會過的。
而且夏侯玄,其實對于何晏其實是有點瞧不上的,在夏侯玄看來,這何晏實在是虛偽至極。
嘴里老是說著什么“無也者,開物成務,無往不存者也”
叫囂著“圣人無情”認為圣人可完全不受外物影響,而是以“無為”為體。
但這位何駙馬的做為,可以說是完全與他口中的圣人的無為背道而馳啊!
這十幾天來,夏侯玄每次去大將軍府,都能看見這位的身影,每次都是拍著那位大將軍的馬屁,其行徑當真叫人不齒。
最讓夏侯玄受不了的是,這位何駙馬還時常穿著婦人的服飾,在那大將軍府中亂晃。
你說晃就晃吧,還穿著襦裙亂跑,其實對于這個事情,夏侯玄還能忍受。
但是,你說你都穿襦裙了,里面穿個紈绔會死?那大風一吹,真就是“小鳥”迎風飛了。
那副場景,可讓夏侯玄惡心了好一陣子,夏侯玄也不是沒說過他。
哪曾想人家一句“泰初,為何拘于俗物?”再加上何晏說那句話時,那鄙視的眼神,把夏侯玄說的都有些懷疑自我了。
從此以后,夏侯玄對于這位何駙馬,那都是敬而遠之了,實在是,夏侯玄不想再看到那“小鳥”迎風飛的場景了。
而夏侯玄對于這位王弼、王輔嗣可謂是尊敬無比,至于夏侯玄為什么會尊敬這位?
當初,夏侯玄可是沒少去王弼家蹭書看,所以兩人因此很早就相識了。
是的,夏侯玄那時候,可是常常去王弼家蹭書看。
至于,夏侯玄為什么要放著三臺的那些藏書而不顧,專程去王弼家里蹭書看呢?
要知道,以夏侯玄的身份,除了那些深宮的禁忌書籍,其余三臺所藏的書籍,可以說是夏侯玄一句話的事。
只因為,王弼之父繼承了那位王粲、王侍中的遺產,而那位王侍中年輕時,可是得到了蔡中郎的賞識。
相傳他登門拜謁蔡邕時,蔡邕甚至“倒履迎之”,并承諾“吾家書籍文章,盡當予之”
所以,在那位蔡中郎故后,可是將他家藏的書籍文章萬卷,全都送給了王粲,甚至,書籍多到都需要幾輛牛車才能拉完。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那足足拉了幾輛車的文章和書籍,其中所隱藏的價值。
單單拿出一本書去賣,恐怕其書籍的價值,都能價比黃金了,當然,賣書這種情況可謂是極為罕見了。
一些落魄世家的子弟,就算是窮困潦倒至極,也會留著穿給家中子弟的,若無子弟,恐怕會讓書籍給自己陪葬的。
單單拿出去一車,說不定就能堆出個書香世家出來,這就是豪族與世家的差距啊!
什么才叫頂級門閥?
什么才叫詩書世家?
什么才叫底蘊啊?
至于王弼之父,怎么得到這些寶貴的書籍的呢?畢竟王弼的祖父王凱,與王粲是族弟兄弟關系而已。
只因為,那位繼承了這巨大遺產的王粲、王侍中在伐吳途中病逝之后,他的兩個兒子,受魏諷謀反案牽連,都被曹丕誅殺了。
王粲絕嗣后,文帝就以王業為繼嗣,所以王粲成了王弼的繼祖。
所以那些寶貴書籍,也就便宜了王弼和他父親王業了,這才是王弼十余歲時,就能口才出眾的底蘊啊。
聽著臺上三人突然唱起了歌,臺下的士子們不由一陣躁動。
這樣的講座,可是這些士子,從未擁有過的體驗啊!
在那些個太學的博士講學之時,臺下的弟子可都是正襟危坐,一點聲響都不敢發出。
而那些太學博士們,也都是用著老一套的教學方式,讓人聽的不由感覺昏昏欲睡。
現在臺上那三位突然就開唱了,這可讓太學士子們激動到了極點,眾人腦海中,盡皆浮現出何駙馬剛剛所說的話語。
“所謂儒學禮儀,皆可謂名教,讓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圣人乃棄七情滅六欲,不拘名教也;
今吾等不可稱圣人,但亦可謂之隨心,謂之所欲,此乃“無為”,此乃“自然”矣!”
并且臺上那位何平叔也用實際行動,來告訴底下的士子們,該怎么做才算是“自然”了。
只見臺上的何駙馬唱到興致之處,在地下士子驚嘆與敬佩的目光之中,居然當眾把自己上衣給脫了。
看到何駙馬當眾把自己上衣給脫了,旁邊的夏侯玄,差點被何駙馬的動作嚇死了。
夏侯玄現在很怕,何晏繼續脫下去,何晏真要是這么干了,自己等人到時候就要出名了。
可能,這位何叔子也能成為三皇五帝以來,在這太學光著身子亂跑的第一人了。
而站在亭子里,暗中觀察的兩人看到何晏的動作,王肅差點把鼻子給氣歪了,內心暗道一聲“找死!”
王肅對于這些太學生們還是有信心的,畢竟,這些太學生可都是接受過,這太學內那些大儒教導的!
所以這些太學弟子們,對于何晏這種無禮,無儀的情況,肯定會有人出來制止的!
但是,讓王肅,包括旁邊的庾俊都沒想到的是,經過那“假子”這么一鬧,臺下的士子們,都是激動的站了起來。
那些個太學生,也都是大聲合唱了起來,一時間,太學內的歌聲,直入云霄。
這樣一弄,還真有幾分無法言喻的味道了,臺上的何晏,更是激動的把自己的衣服給撕開了。
只是臺上的何晏,總是感覺少了點什么,朝著臺下一瞥。
就看到臺下一年輕士子,七尺八寸,容止出眾,而且背上正背著一張琴。
看那士子的模樣,年齡大概只有十五、六歲,并且人也長的不錯。
見到這人,何晏眼睛一亮,大聲的朝著那年輕士子問道:“汝何人?會琴否?”
被何晏這么一問,那年輕士子頓時緊張了起來,結結巴巴的回答道:“在下嵇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