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厚林的一個電話，又讓老任坐立難安了。
電話里說的倒是好事。
余文鋼那小子，不僅沒有因為人手的問題而翻臉反悔，反而早已在項目的研發上動了起來，并且拿出了一份質量非常高的解決方案。
一份還沒完全完成的架構方案正在于厚林手里！
可當他提出來，能不能發給他看看時，于厚林竟然為難地說：“余總不同意。”
連我都不給看？
過分了啊！
老任的好奇心反倒因此被勾起來了。
是的，他開始在小靈通項目上押注了，但卻是扛著巨大的反對聲和壓力來下注的，在這種情況下，他更是希望能在項目上拿出點什么來，向大家證明他是對的。
哪怕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進展。
可他沒想到的是，余文鋼竟然防他也跟防賊似的。
這樣真的好嗎？
他很想立即就給余文鋼去個電話聲討一番，可因為是他先失言，而且那小子一點都不好對付，因此他稍稍有點心虛。
就算再心虛，這個電話也還是要打的！
“老任，你還有臉給我來電話啊！”
老任沒想到的是，電話一通，他還沒來得及抱怨，余文鋼的聲討反倒先來了。
他只能嘿嘿一笑說：“小余，我聽于厚林匯報說，項目研發的事你這邊已經有眉目了？”
“不然呢？幸虧我沒指望你，要是指望你的話，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電話里的余文鋼還是怨恨滿滿。
老任又心虛地笑了笑，尷尬地回道：“我這邊不是遇到難處了嗎，這個你得理解一下。”
氣勢全無。
“說吧，什么事？”
電話里的余文鋼明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似乎懶得聽老任倒苦水，也讓老任聽出怨氣滿滿。
于厚林不是說他反應很平靜，沒有不高興嗎？怎么一跟我通電話就怨氣沖天呢？
老任只能再次尷尬一笑，問道：“你弄的那份架構方案，可以發給我看看嗎？”
“老任，你說什么呢？想多了吧！”
老任先聽到的是這么一句。
緊接著，余文鋼怨氣沖天的聲音又從電話里傳來。
“第一，咱們的合作還沒有正式達成，所以這暫時還是我個人的成果。
“第二，我的這份架構方案質量非常高，屬于高度機密，在近期內是絕不能外泄的，你覺得我能輕易發給你看嗎？”
老任：“……”
難不成你小子還真準備反悔不成？
一聽到這幾句，他立即就有了這樣一種感覺。
可他一聽連余文鋼自己都說這份方案的質量很高，就越是心癢難耐了。
能高到什么程度？
真的很想看！
于是只能他訕訕地說道：“合作的事情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律師在起草協議文件了，等過完春節之后，我親自飛過來跟你簽。”
先給余文鋼吃了顆定心丸后，他又接著說道：“至于保密的事，我這邊你絕對可以放心。”
“你敢保證，這份方案一到你手里，只是你一個人看，不會傳到第二個人眼里？”
電話里的余文鋼又來了這么一句。
只是老任一個人看嗎？
當然不會，畢竟從技術層面來說，老任不是專業的技術出身，因此這份架構方案的質量到底如何，他還是會請華為的專業人士看看的。
質量越高，他下的注就越大，下注時在公司內部所遇到的阻力也就越小。
于是他又訕訕地回道：“放心，我不會到處傳的，頂多給李一南他們幾個看一眼。”
“哦，那還是算了，再見，我現在很忙。”
電話里又傳來了這么一句。
緊接著是嘟嘟嘟的聲音。
老任：“……”
我去，那小子竟然掛我電話！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為啥余文鋼對李一南那么不信任。
這該如何是好？
江陵這邊，剛掛了電話的余文鋼臉上卻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他忙是真的，但掛老任電話卻是故意的。
為什么要這么做？
其實他早就預料到，在股份置換和押注小靈通這兩件事上，老任一回深圳后，遇到的阻力肯定會很大，出現變數的可能性也會很大，因此，對于華為那邊調派不了那么多人過來，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也就談不上有多生氣。
可商業合作這種東西，該給對方的壓力還是得給的，否則時間長了的話，對方就以為他很好說話，就經常性地把難題拋給他。
這毛病慣不得。
得有理不饒人。
至于為什么不把方案給老任看，倒不是他不信任老任，而是他不信任華為的其他人。
為什么？
因為他還知道即將發生的一件事。
盡管老任沒跟他提，其實他也知道，華為早已成立了CDMAIS95的項目研發小組，在為電信分拆后上3G業務做準備。
據前世報道說，這個項目組的一百多號人，這個春節都沒有放假，只在過年前后休息了三天，然后終于趕在電信分拆時把CDMAIS95的研發成果弄出了個大概。
然后就是電信分拆，及工信部在六月份發文認可小靈通的存在，這就意味著華為在3G項目上的失敗。
于是，李一南在離開華為之前，做主解散了這個項目組，因為撤得實在是太過于倉促，導致連存儲軟件大版本的服務器都壞了。
接著是押注聯通的CDMA業務。
也就是差不多在這個時候，聯通的CDMA項目開始啟動，但到底是采用CDMAIS95還是更為先進的CDMA1x技術標準尚未確定。
華為還是得押注。
決定還是技術大牛李一南做的。
因為在華為基本法里有一條：從賢不從眾。
盡管相當大一部分人的意見是保留一只小隊繼續跟進IS95標準，可李一南卻力排眾議，將IS95項目全部裁掉，全部押注更為先進的1X標準，又成立了新的項目組。
結果當聯通在2001年啟動CDMA項目，開始網絡建設大招標時，采用的卻是IS95標準。
那時，華為的IS95項目組早已被裁撤，原有的研發成果服務器也已經壞掉，于是，在聯通的CDMA首期招標中，華為輸了個精光。
盡管后來華為有重新撿起了IS95項目，從每個開發人員的電腦中重新將代碼給拼湊了出來，可已經晚了。
輸了第一期，第二期地三期的也就只給它留了點湯湯水水。
這就是華為長達八年的第三次至暗時刻。
而罪魁禍首李一南，早已帶著一大票精英離開了華為。
對于一個注定要走的人，余文鋼放心把方案給他看嗎？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這份架構方案，可是按小靈通項目后期最成熟的技術標準來架構的，因此在現在這個年代，有著極大的競爭優勢，真要是被泄露出去，那就虧大了。
于是，他干脆連老任都不給看了。
給他看又有什么用？
難不成非要得到華為內部的一致高度認可，這個項目才能繼續不成？
時間才是檢驗一切真理的標準。
任何人的評價都不是。
如果老任那邊連這點壓力都頂不住的話，這一合作不要也罷。
就這樣，余文鋼心安理得地掛了老任的電話，再次把精力投入到了項目架構方案的完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