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領導來了，要不要給他們面子？
這其實是一個余文鋼在來之前就已經認真考慮過的問題。
按理說，他是商，對方是官，進一步可以官商勾結，退一步卻有可能是商被官壓，可余文鋼覺得，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底細、品性之前，有些面子還是不要給為妙，以免給自己帶來無窮隱患。
反正對方又壓不到他。
因此，一跟顧長衛等人見面，他又演上了。
演多了，就演成了習慣。
“文鋼啊，這次你去到江陵，就立即會跟焦主任會面對嗎？咱們西山這邊是不是得準備點土特產給焦主任帶過去？”
“這個你們看著安排吧。”
接下來的酒宴氣氛確實有點沉默，盡管余文鋼并不拒絕跟大家碰杯，但卻進入了一種沉默寡言的狀態，有些事，問得他不樂意了，他就直接打斷，有些事則是惜字如金地打著太極。
這弄得顧長衛很是有點沒脾氣，不得不時不時跟兩位領導耳語一番后，再來跟余文鋼搭訕以緩和氣氛。
真的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可是面對年輕氣盛的余文鋼，不僅顧長衛沒脾氣，兩位領導也不得不忍受著。
一直作為透明人存在的梁如松就親眼見證了這讓他難以置信的一幕。
“不用，我不問他們要禮物就很不錯了。”
他還清楚地記得出門之前余文鋼所說的這一句。
現在，這一句也兌現了，而且還不是余文鋼主動要，而是對方主動送，作為體制內人士，他很清楚，一旦以市里的名義準備這份禮物，必定也少不了余文鋼的那一份，而且還會相當豐厚相當有特色，遠不是他給小妹帶去的那份能比的。
這外甥真的太牛了！
他忍不住感慨了起來。
感慨之中，他的機會也來了。
“那市里準備一下，對了，到時怎么給你？辛苦你跑一趟？”
“你們跟我二舅聯系吧，交給他就行了。對了，暑假的時候，我外公也想去江陵看看，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我想來想去，只能我二舅陪他一起去了，到時蹭一下你們的車哈。”
“那敢情好啊，我保證一定把老人家給照顧好。”
顧長衛回了這么一句后，轉向了梁如松，客氣道：“那這事就得辛苦梁先生跑一趟了，對了，梁先生，你是做什么的啊？”
從進門到現在，梁如松確實被透明化了，一開始，余文鋼只是簡單介紹說他是他二舅，陪他一起來的，而幾位大領導也只是客氣地跟他握了握手。
因為實在是差著一點級別，哪怕梁如松是體制內人士，也只能是他認識對方，對方卻未必認識他。
而現在，外甥輕飄飄的一句，就把絕佳的機會擺到了他面前。
在見識了外甥的牛叉之后，梁如松現在的腿已經不打顫了，膽子也肥了一點，立即笑著回道：“檢察長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說起來，我還是幾位領導手下的一名小兵。”
他順理成章地介紹起了自己的身份來。
總算有機會進入領導們的法眼了！
作為體制內人士，他很清楚，有了外甥這一層關系在，別的他都不必多說，只要外甥對領導們有價值，他的機會就大大的。
果不其然，他的身份一亮，不僅顧長衛又跟他客套了幾句，甚至連劉都當成拍板，讓他擔當起了考察任務的聯絡人，專門負責跟余文鋼對接。
有機會經常跟領導們親密接觸了！
梁如松竊喜。
他很清楚，只要他把這件事情給做好了，那接下來等待他的將是職務變動，別的不說，最起碼他有望調離他已經工作了超過二十年的里水鎮，甚至直接調來市里也有可能。
那可是之前沒任何背景的他從來不敢想的。
唉，辛辛苦苦工作二十來年，抵不上外甥的一句話啊，這外甥怎么不早生個十來年呢？那樣我就可以起碼少奮斗十幾年啊！
梁如松忍不住感慨了起來。
人家拼爹，他卻拼起外甥來。
因為余文鋼的不怎么上道，這場宴會的氣氛只能稱得上泛泛，因此也很快就接近了尾聲。
對此，梁如松稍感遺憾。
不過沒關系，因為顧檢察長已經告訴他，因為余文鋼后天一早就會驅車回江陵，因此明天市里就會安排準備西山土特產的事，如果他有空的話，可以一起去幫忙，然后把準備好的土特產交到余文鋼手里。
也就是說，他明天還有機會跟領導們見面。
而一旦考察的事成行，他更是有一連數天陪在領導身邊的機會，這樣一來，機會自然就來了，他也相信以自己在體制內打拼二十年的經驗，一定能抓住它。
升遷有望了！
梁如松越想越興奮。
一去到停車場，他竟然說道：“文鋼，要不我來開車？”
他竟然主動請纓給外甥當司機了。
剛才在宴會的時候，他就已經有準備了，作為透明人，整個過程都很少端杯，而是充當起了給領導們倒酒的角色，就算是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也只是象征性地敬了領導們一杯。
他這個當舅的，給不了外甥啥有價值的幫助，就只能在態度上放低一下姿態了。
余文鋼笑了笑，把鑰匙丟給了他。
車剛啟動，梁如松又試探性地問道：“文鋼，要不要找個地方喝杯茶醒醒酒？”
“喝茶就算了吧，我今晚也沒喝多少，先回家，接上梁磊他們去酒店住下來再說，酒店我已經給你們開好了。”
面色有些微微泛紅的余文鋼回道。
對此，梁如松又稍感遺憾。
他之所以提議去喝杯茶，是因為跟這個外甥相處得并不算多，因此想趁這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再進一步拉近一下舅甥之間的感情。
可惜外甥不給他這個機會。
這算是不近人情嗎？
好像又不是，否則的話，外甥不會在他們還沒到，就已經幫他們把酒店都給訂好了，這說明外甥還是很講親情的。
接下來似乎又證明了他的這一觀點。
正當他沉默時，余文鋼卻又突然開口說道：“二舅，這對你來說應該是個機會，你好好表現表現的話，應該有希望動一動了。”
此言一出，正在開車的梁如松又被嚇了一小跳，差點來了個急剎車。
原來外甥心里竟然跟明鏡似的，什么都清楚得很？
感情今晚所有的事，并不是他信手拈來，而是早有預謀有意為止？
若是這樣的話，這位外甥真的有點深不可測啊！
“呵呵，那就托你的福。”
梁如松一邊暗暗感嘆，一邊笑著回道。
“你要是動了，大舅那邊的工程估計就有點懸了，這樣吧，暑假去江陵你也把他給帶上，并讓他準備準備，去那邊接點工程做做，我來幫他介紹。
“但有一個前提，大舅媽那邊必須得把外公外婆給侍候好，否則的話，他那邊我就撒手不管了。”
梁如松又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外甥之所以突然提起他有變動機會的事，竟然是為了這幾句做鋪墊。
他也沒想到，之前在梁家集時還把大哥弄得差點下不來臺的外甥，竟然早已為大哥做了安排。
這正是有情有義啊！
唉，真的是人家拼爹，我們拼外甥。
我也拼，大哥也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