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時，余文鋼擔當的就是類似袁宏韋現在的角色，只不過從級別上來說，他還要更高了一點，管的是省公司的事。
因此，對于新項目接洽的套路他是再熟悉不過了。
可袁宏韋現在的表現確實有些反常。
正常來說，一個新項目在敲定花落誰家之前，主事者往往是希望參與競爭的有實力的公司是越多越好，然后通過比較后再集體決定最終花落誰家。
可現在袁宏韋對華為小靈通項目的表現卻是抗拒。
之前抗拒來華為江陵研究院考察了解。
現在又抗拒就小靈通項目深入交流。
為啥會這樣？
是嫌華為的實力不夠嗎？
若是之前還可以嫌華為在小靈通項目上起步太晚的話，那現在了解到華為小靈通項目的起點很高之后，就沒理由再嫌棄了吧？
再嫌棄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原因。
有貓膩！
說白了一點，就是很可能跟某一系統集成商方面達成了一定的利益關系。
這是非常有可能了。
做過這一行的人都知道，通信行業的水很深很深，尤其是涉及到幾千萬上億的大項目時，系統集成商那幫做銷售的，為了能拿下單，幾乎是無孔不入，定性稍差一點的，就很容易被拉下水。
一被拉下水，自然就偏心了。
如此看來，這事麻煩大了！
余文鋼心一沉。
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開口笑道：“怎么，袁總對我們這么沒有信心？”
為了試水有多深，他主動開始將軍了。
這下袁宏韋不得不開口了。
“呵呵，說句實在的，確實有點難以置信，要知道，早在97年年底，UT就已經在余杭開通了試驗局，而中興在這方面的投入也相當早，并且在去年年底，他們也在西寧、北海開通了實驗局。
“而據我所知，華為是在最近才投入小靈通項目的吧？現在連最基本的成果都還沒出，就說你們的系統將遙遙領先另外幾家的，你讓我怎么相信？”
而且，他一開口，言辭也相當犀利，絲毫沒給老任和余文鋼留情面。
開口就好！
余文鋼笑了笑，問道：“如此看來，袁總應該是去余杭還有西寧或北海考察過了？”
“確實去過。”
“那你有沒有去日本考察過呢？”
余文鋼又追問了一句。
袁宏韋不解地問道：“為啥要去日本考察呢？”
“不是非得讓袁總去日本考察，而是想問袁總，不管是UT的余杭試驗局，還是中興的西寧北海試驗局，跟日本的PHS系統相比，有沒有明顯的優勢？”
余文鋼緊跟著問出了這么一句。
袁宏韋愣了一下。
作為通信行業的行家，他對小靈通技術當然不是一無所知，因此他確實知道小靈通技術就是UT從日本引進的，在日本叫PHS。
他也清楚，和同為2G的GSM相比，PHS技術屬于非主流技術不說，并且還在通話質量、穩定性等各方面都弱于GSM，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稱之為相對落后的2G技術也不過分。
“談不上有明顯的優勢吧。”
袁宏韋斟酌著回道。
因為去過余杭及北海考察過，也接受過UT和中興的介紹，因此他當然清楚，不管是UT還是中興，只是在PHS技術的基礎上稍作優化，讓其適應國內的固網系統而已，確實談不上有明顯的優勢。
“這就對了，一項即將在日本被淘汰的技術，引進國內后卻不加任何優化和改良，這樣的研發有什么意義和價值？
“因此，別看UT和中興在這一項目上的入手時間早，可是在我個人看來，他們那不叫研發，叫搬運，沒有創新的搬運，投入時間早又有什么意義？”
余文鋼的應對立即又來了。
而且，與之前相對溫和的語氣不同的是，現在他的言語充滿了攻擊性。
攻擊得袁宏韋一時不知該如何來應對。
稍稍斟酌過后，他才反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們的技術必定存在好的優化和改良，跟日本的PHS技術相比，會有明顯的優勢？”
稍稍有那么一丟丟火藥味了。
事關重大項目，并且又算是技術問題交流，袁宏韋也顧忌不了余文鋼是不是太子了。
“這是必然的。
“我們的系統從架構開始，定位就非常高，除了基本的技術引進外，重點放在了改良和優化上面，一旦成型，將在穩定性、室內覆蓋、高速移動通話質量等方面，都將明顯優于PHS系統。”
余文鋼毫不謙虛地回道。
袁宏韋又短暫地沉默了下來。
穩定性，室內覆蓋，高速移動中的通話質量……
這三個點，幾乎就是小靈通技術最大的致命弱點，若是華為的小靈通項目真在這三點上都有明顯的優化，那確實稱得上優勢極其明顯。
那么問題來了。
他還能怎么繼續質疑？
跟余文鋼質疑技術？
問題是他不懂技術啊！
想了想，他笑著說道：“那也得等你們的系統研發出來了，經過實踐認真才能得出這一結論吧？別怪我說句不好聽的哈，真要等你們的系統出來，只怕黃花菜都涼了啊！”
這是一句稍帶嘲諷意味的話。
余文鋼當然聽出來了。
不友善的味道！
這樣的不友善，理應不該出現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因為這是一種明顯的抗拒之意。
確實應該是有貓膩！
余文鋼更是相信了自己之前的推斷。
那就再試探一下吧。
他又笑道：“袁總這是太小看我們的實力了，這個項目的研發，我們可是集中了華為的研發精英以及江大三大技術強院一起在弄，按照我的計劃，頂多三個月，就可以搭建試驗局了，不知到時袁總能不能給我們行個方便。”
最關鍵的一句來了。
直接向袁宏韋要入局的機會。
一個小型的試驗局，并不影響江陵電信最終的取舍，但卻能給華為一個入局的機會，而對余文鋼來說，只要能入局，那翻盤機會基本就穩了。
技術優勢太明顯！
這可是真的為難袁宏韋了。
要不要給華為這個機會？
給的話，原來的局就亂了，很可能出現他所不愿意見到的意外。
想了想，他回道：“等你們的系統出來再說吧。”
余文鋼想要的答案來了。
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那咱們喝酒吧。”
他主動選擇結束了話題。
沒必要繼續試探了。
一切已經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