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間人的引薦之下，各有所求的兩方終于聚到了一起。
讓陳來茂和丁曦明頗感意外的是，對方來的竟然不止吳鷹一個，而是連那個一向神龍不見首尾，但卻在企業界被傳得神乎其神的余老板也來了。
真是年輕得不像話啊！
看著比自己年輕了差不多三十歲的余老板，陳來茂忍不住感慨萬千，但在此同時，他也更是對這根救命稻草有所期待。
連老板都來了，接下來不是更好談嗎？
“余董，吳總，兩位這次過來福建，不知具體有何來意啊？”
正常的商業互捧過后，陳來茂主動把話題往正題方向引。
考驗余老板的時刻又來了。
此時的余文鋼，其實還在觀察著眼前的二人，以確定他們是不是真是自己想挖之人，要知道，盡管南孚的三駕馬車把南孚經營得很成功，但那并不意味著他們就一定適合理想的需求。
因此，他其實并不想這么早就直入主題。
可現在他卻不得不入了。
但他還是不想就這么提挖人只是，因此轉換話題道：“陳總，南孚這邊最近是不是有大變化，將徹底成為外資公司了啊？”
陳來茂楞了一下。
對方竟然主動問起了南孚的事？
他心里暗暗一喜，但卻是深深嘆了一口氣道：“確實不排斥這種可能。”
“這不是好事嗎？你為啥嘆氣啊？”
余文鋼故意問道。
這倒是一句肺腑之言。
“為啥這么說？”
余老板卻還是在裝楞。
“呵呵，這是我一手創立的品牌，打的是民族旗號，最終卻給老外做了嫁衣，這讓我怎么跟一直用我們電池的用戶交代？”
陳來茂反問了一句。
余文鋼想要的得到了。
就憑這一句，他敢確認，陳來茂絕對是他想挖的那種人。
為啥這么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之前的南孚就是一個國企，陳來茂就是地方政府所任命的體制內管理人員。
從過去的情況來看，國企的領導者通常會分為三種類型，一是有真本事的實干家，二是既有本事但也擅長于給自己撈好處的能人，三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庸人甚至是貪腐者。
而大多數國企之所以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瀕臨倒閉，主要原因就在于領導者屬于第三類，比如說農機廠前廠長李廠長之類的。
而南孚電池能從一個小破廠，發展到今天的規模，那足以說明陳來茂的能力，但有能力并不代表有德行，能人和實干家的差別就在于德行二字。
電池項目作為理想集團未來的重頭戲，余文鋼想要的主事者，不僅得有能力，還得有德行和操守，才真正符合他的用人要求。
從古至今，凡成大事者，文武未必雙全，但是德才必定兼備，這就是所謂的厚德載物。
用另一句話來理解，便是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而陳來茂剛才的這一句，表明他不僅有才，而且還是德才兼備，這樣的領頭人正是余文鋼想要的。
那就用不著再試探了。
他即刻話鋒一轉道：“由此看來，陳總是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陳來茂一愣，問道：“何出此言？”
“實不相瞞，在見陳總跟丁總之前，我曾有過收購南孚的想法，可是在了解了具體的情況之后，我已經放棄了這一打算。”
余文鋼開始說大實話了。
俗話說，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可是在余文鋼看來，這一句并不一定全隊，最起碼在對待那些有理想有信念之人時，還是真情比套路更靠譜。
陳來茂愣住了。
理想竟然真有過收購南孚的想法？
這確實是他所沒想到的。
不過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一個好消息，因為相比南孚被外資控股，他更情愿南孚被理想給拿下。
不管怎樣，理想是國內公司，南孚還可以繼續打民族品牌！
只可惜，余老板的后半句又讓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但他還是問道：“這又是為啥？”
“因為南孚快完蛋了。”
余文鋼不假思索地回了這么一句。
剛才還想以真心換真情的他，此時卻又開始危言聳聽了。
這其實是可以理解的，因為真心換真情是戰略，而危言聳聽則是戰術，戰略必須正，戰術則可以奇、詭、訛。
陳來茂也確實被他唬到了，皺著眉頭問：“余董為啥這么說？”
“看來，陳總還不太了解摩根士丹利的行事風格啊！”
余文鋼卻又把話題給稍稍緩了緩。
這就是所謂的節奏。
在唬人這一點上，也得有張有弛，才能把對方的神經給繃緊，然后用一波比一波更猛的沖擊來把對方給擊倒。
緊接著，他又說道：“從性質上來說，摩根士丹利屬于典型的投資銀行，所謂的投資銀行，是通過金融手段來賺錢，而不是靠發展實業。
“而金融手段又有一個典型的特征，那就是追求短平快，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取最為豐厚的回報。
“這就意味著，摩根士丹利控股南孚，它并不在意南孚能不能真正做強做大，而是關心的是它能不能快速從中獲利。
“快速獲利的常用手法是什么？
“是包裝上市，包括虛假合同、關聯交易非關聯化、研發費用資本化、提前確認收入、隱蔽的非關聯方利益輸送等非正當手段。
“總得來說，就是為了上市不擇一切手段，至于由此對企業所造成的負面后果，它根本就不在乎，因為一旦上市成功，它就會想方設法將其股份變現，自己抽身而退，至于企業會不會因此變成爛攤子，已跟它無關。
“再退一步說，若是企業不能成功上市，那也沒關系，因為它門路廣，不愁為手中的股權找到下家。”
余文鋼一口氣又說了一大堆。
他將前世南孚所經歷的事情，稍稍包裝了一下之后，一股腦地全倒了出來。
緊接著，他又問道：“陳總，你猜猜，要是摩根士丹利想出手南孚的股份，誰會對他最感興趣？又有哪家最能出得起價錢？”
一個開放性的問題被他拋了出來。
然后陳來茂的心情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哪家對南孚虎視眈眈？
這個答案還用得著回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