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陸云將黃庭從床上踹起來。
“有個地方,去不去?”
“哪兒啊?”黃庭揉著眼問。
黃庭一聽,頓時精神了,兩眼放綠光,翻身下床,套了件衣服就走。
“那還等什么,趕緊的。”
一個半小時后,他們二人站在街邊,望著馬路對面,黃庭的表情卻很是憂傷與惆悵。
“這就是你說的能激發我最原始欲望的地方?”
“這是哪兒?”陸云不答反問。
“文化園啊!”
“里面都是什么?”
“小商品、假古董。”
“真假咱先不論。這里面隨隨便便一件,是不是都要幾千幾萬幾十萬的,能不能激發你對金錢的渴望?”
“那靈與肉的碰撞呢?”
“這人來人往,摩肩接踵的,還不夠肉體的碰撞嗎?”
黃庭恍惚了一下,又問:“那靈呢?”
“碰撞了,是不是要進行靈魂上的溝通交流?一個交流不好,是不是還要聲嘶力竭的打起來?”
“那天上,地下,欲仙欲死,欲罷不能呢?”黃庭臉都白了,仍不肯放棄的追問。
“買了件古董,賺了,那是不是就飄到天上去了?賠了,是不是就跌到地下去了?但是這博弈、刺激的心理,又讓人欲罷不能,放棄不下。”
黃庭聞言,身體不受控制地噔噔噔倒退了三步,站穩了后,他如同看神仙一般愣愣地看著陸云。
半晌后,終于默默從屁股口袋里摸出一根紅塔山來點上,很是憂傷的吸了一大口,徐徐吐出。
抽完了,將煙蒂在垃圾箱上摁滅了,扔了進去。
“走吧,我偉大的辯論家。”
文化園,十年前是古玩城,后來改了名。
歷經風雨飄搖許多年,早已是斑駁陳舊了,但古老的氣息卻反而與古玩之類更相稱了。
過了馬路,門牌上是碩大的“化園”兩字,連“文”字都不知道掉哪去了,不知道的,以為里面是座香火鼎盛的寺廟都有可能。
一條青石小街蜿蜒,絕沒有戴望舒筆下雨巷中的那份寂寥、惆悵,凄迷與哀傷,
卻反而……
“文玩核桃,獅子頭、官帽、雞心,應有盡有!”
“扇子!扇子!”
“宣紙歙硯啊,快來看啦!”
“冰糖葫蘆!”
“大力丸,吃一顆,強身健體;吃兩顆,壯腰補腎;吃三顆,田耕壞了牛不停啊!”
“賣U盤,賣U盤!不光有男女,還有尼瑪小動物哦!”
……
吵鬧喧囂的叫賣聲,頓時如同浪潮一般撲面而來。
兩人走沒幾步,便有人湊上來兜售商品。
“看兩位小兄弟玉樹臨風才高八斗的樣子,是第一次來俺們這文化園吧?”一個面向憨厚、農夫打扮的中年漢子諄諄告誡道,“你們可要小心點啊,這里邊啊,假貨比較多。”
陸云笑了一下,道:“多謝大叔提醒。”
黃庭瞅了一眼憨厚大叔的攤子,道:“難道你這些核桃都是真的?”
漢子一聽急了,“俺這可都是正經的文玩核桃。”
“呦,稀奇,核桃還能有不正經的?”黃庭牙都快笑掉了。
“俺的意思是正品。”漢子隨手從攤子上抓過兩個來,指給兩人看,“你們知道核桃怎么辨別好壞嗎?”
二人搖頭。
“俺跟你們說啊,文玩核桃講究四個字:質、形、色、個。”
“這話怎么講?”
“質呢,講的是質地堅硬細膩,碰撞起來呢,新核桃聲音瓷實,手感沉;而老核桃呢,揉起來就如同羊脂玉一般細潤,碰撞有金石之音。形,是指核桃的紋路和配對,兩個核桃的大小、紋路、邊的寬度和厚度越接近,就越貴。”
“那色呢?”
“色是指核桃在不同時期所呈現出的不同的顏色,年代久遠的核桃就會呈現出一種如同紅玉一般透明的顏色,就比如俺手上這個,你們看,顏色是不是很紅潤,很好看?而且這核桃站的直啊,俺跟你們說,在俺們核桃界,只有站得起來的核桃那才是好核桃。”
中年漢子面有得色,然后很快又嘆息了起來,“說來要不是俺家里孩子病危,這一對獅子頭俺是絕對不肯拿出來賣的。據俺爺爺講,這對核桃,那可是從明太祖時期傳下來的,絕對的千金不換……”
“你手紅了……”陸云忽然道。
“什么?”
“我是說,你做的這核桃啊,若是沒有磨過底,也沒有抽了,漆上的再早幾天,那就十分完美了。”
“你……”漢子睜著一雙大眼,滿臉的不可置信,末了將一對核桃往攤子上一拍,“原來是行家啊!快快快,滾一邊去,少來消遣你大爺!”
旁邊便響起一陣哈哈大笑聲。
“胡三,往日里你忽悠別人,今天終于也被別人忽悠了吧!”
“哈哈哈哈……”
胡三正準備破口大罵,然而“咔嚓”、“咔嚓”兩聲,回頭往桌上一看,兩個核桃竟然裂了,露出里面少許的“肉”來。
“我的核桃——!”胡三哀嚎。
轉頭想找那兩個年輕人讓他們賠,但抬頭四顧,一臉茫然,那二人早鉆進人堆里,不知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