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溪一路到了五丈風,說明緣由,便被恭敬地請到了后堂。
男女有別,劉季不便出面,便讓妹妹劉秀代為招待,打算等張池來了,再一同相商。
京城不比濰縣,能進五丈風買紙鳶的又多是有身份地位之人,為免沖撞了那些官家女眷,劉秀便和哥哥劉季一同進京,專門負責接待女客。
“貴客臨門,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劉秀滿臉堆笑,一進門對著張溪就是一番恭維。
作為英國公唯一的嫡女,張溪對此早就習以為常,笑著和劉秀招呼過了。因知曉劉秀日常只負責接待上門選購的官眷,并不參與鋪子的管理,張溪便只和她不咸不淡地說些家常。
茶過一巡,一身勁裝的張池便闊步邁了進來,額上尚有一層薄汗。
張溪一看便知,武癡三哥定是從演武場匆忙趕過來的。
劉秀連忙站起來,尚未來得及打招呼,便見哥哥劉季腳步匆忙地趕了進來。
“子平讓我一陣好追!”劉季氣喘吁吁地笑道。
明明他在樓上遠遠瞧見張池騎馬而來,就趕緊下樓迎接了,誰知還是不及張池腳程快。真不愧是大齊虎將英國公的兒子!
四人互相見了禮,分賓主坐定。
張溪便把五彩飛鸞圖解拿出來,交給劉季,并轉述了黃宜安的合作條件。
劉季未及看圖,便愕然道:“黃小姐要按照售賣數額分成?五丈風可還從來都沒有這個規矩!再說了,黃小姐又怎么能夠保證,她定制的紙鳶一定會讓客人滿意?更何況還涉及宮中的諸位娘娘……”
說罷,覺得自己語氣過于強硬,有些欠妥,劉季又連忙補救道:“或許,可以在春秋兩季的排名榜上給黃小姐一些額外的補償?”
畢竟,排名榜一向由店里匯總明示,尚有可操作的余地。
張溪搖搖頭,道:“這個我也和黃小姐提過,但是她并未同意。”
頓了頓,見劉季眉頭微皺,張溪又道:“這個先暫且不提,劉少東不如先看看你手中的五彩飛鸞圖解,再做決定?”
黃宜安既然特地把這個卷軸給她,托她轉交給劉季,想來對于此次順利合作十分重要。
劉季也不愿意和明顯想幫黃宜安的張溪鬧僵了,失去了英國公府這條線,便順勢略過此事,打開手中的卷軸。
只是一眼,劉季的目光便緊緊地黏在了圖解上,周圍一切都被他拋之腦后。
作為紙鳶世家出身的劉季,太清楚這幅圖解的價值了!
復雜的紙鳶并不難做,難就難在怎么讓它順利地飛起來,并且飛得高、飛得遠。
所以“北冥大鵬”才會被作為鎮店之寶,一直張掛在敞廳,而不是高價售賣——書畫雙絕的山陰名士徐文昌的大作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因為形制復雜,“北冥大鵬”對于飛翔的條件要求非常苛刻,試放十之八九都以失敗而告終。為了不自砸招牌,才只好把它供了起來。
可從手中的這幅五彩飛鸞圖解中,劉季卻看到了類似“北冥大鵬”這類形制復雜的紙鳶順利飛起的可能!
五丈風到了現在,已經不再需要簡單地追逐售賣獲利了,而是有更高的追求——業界的名望聲威,祖業的傳承不息。
如果那位黃小姐的本事還不止如此的話……
劉季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激動,當機立斷道:“黃小姐的條件我們都可以答應,并且也不需要她承擔女客,包括宮中諸位娘娘的紙鳶定制!”
那位黃小姐扎紙鳶的手藝雖然極為精湛,也很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但要是說能摸清楚女客甚至是宮中娘娘們的喜好……
一個九品文官的女兒,他是不信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送張溪個順水人情,順便也提出自己的條件。
張溪沒有料到劉季這么果斷,只看一幅圖解就應下了此事,不禁替黃宜安開心,但還是謹慎地問道:“劉少東可是還有其他條件?”
“張小姐果然聰敏過人!”劉季哈哈笑贊道。
他和張池雖然是好友,但是與英國公府卻無甚交往,更何況官商地位懸殊,因此對于張溪這位英國公唯一的嫡女,他并不敢造次,一直尊稱,恭敬有加。
“我的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黃小姐五年之內,不得再與別的紙鳶鋪子進行任何形式的合作。當然,對于黃小姐因此而可能造成的損失,則由五丈風一力承擔!”劉季鄭重道。
五年的時間,足夠五丈風的師傅將那位黃小姐的技藝全部學會,也足夠五丈風將同行遠遠地甩在后面了。到那時,不論那位黃小姐是否與別的紙鳶鋪子合作,都不會再影響到五丈風。
劉季的爽快和豪氣出乎張溪的預料,但她還是謹慎地回答道:“這件事情,還要看黃小姐的意愿。”
黃宜安今年十三歲,五年后就是十八歲,到那時候大約早已出嫁了,夫家讓不讓她繼續“拋頭露面”都還是個問題。
“這是當然。”劉季起身,拱手笑道,“那就有勞張小姐再辛苦一趟了。”
既然張溪和那位黃小姐交好,此事由她去說,定然是事半功倍。
“劉少東客氣了。”張溪笑道,“這也算是我自己的事情嘛!”
不管多少,她總算是入股五丈風了的,鋪子的生意如何,她關心關心也沒錯。
劉季哈哈而笑,拱手稱謝。
全程一句話沒說的圍觀者張池:……
所以,這么火急火燎地叫他來這一趟干嗎呢?
……
張溪第二日,便將劉季的條件傳達給了黃宜安。
她原本以為黃宜安會猶豫不決的,誰知她剛一說完,黃宜安便笑道:“行,那就這么定了!”
張溪愕然,頓了頓,問:“可是五年啊……是不是太長了些?”
“我倒還嫌短。”黃宜安笑道,“一次定下來,也省得以后再為此事操心了。”
今生她可不想像前世一樣,每一天都要用盡心思地好好活著。
“更何況,五丈風給出的條件,已經遠遠地超出我的預期了。”黃宜安滿意道。
別的不說,單就那一項不許她與其他紙鳶鋪子合作的損失補償,就遠在她的意料之外。
“這都要多謝張姐姐!”黃宜安拉住張溪的手,笑得眉眼彎彎。
要不是看在英國公府的面子上,即便是她有天大的才能,劉季也斷不會答應得這么爽快。
“所以,作為回報,我決定嚴守此事不外泄!另外,五年內絕不參與五丈風春秋兩季的排名!”黃宜安豎起三指,笑盈盈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