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禪院,英國公夫人屏退下人,問張瀾:“瀾哥兒,你覺得黃小姐怎么樣?”
張瀾紅著臉,就一句話:“孩兒都聽母親的。”
一旁的世子夫人等人聞言都笑了起來。
這是很滿意的意思。
張溪卻有些不安,想到黃宜安的那句“齊大非偶”,總怕張瀾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但見大家都很高興,她也只得忍了下來。
“既是如此,那等黃家回了信兒,若是雙方都滿意,這門親事就可以先定下來了。等黃小姐及笄后,再正式請媒議親。”英國公夫人笑道,“在此之前,萬萬不可張揚,免得于黃小姐閨譽有損。”
主要還是不想讓明緗知道,徒生事端。
張瀾不疑有他,一口應下。
張池見英國公夫人特地瞪了他一眼,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拱手應道:“孩兒記住了。”
……
英國公府這邊在嘉福寺禪院計議已定,黃家卻在放生池相遇之后,直接下了山。
等回到家中,黃偉帶黃棟去了書房讀書,只留王氏和黃宜安娘倆兒在內室。
“這會兒屋里也沒有旁人,你跟娘說實話,今日見了張四少爺,覺得如何?”王氏拉著黃宜安的手,低聲問道。
黃宜安想了想,道:“除了身份太高,其他都很好。”
雖然只是匆匆一面,但她也看得出少年人的淳樸摯誠。況且前世張瀾一路建功立業、封妻蔭子,也沒聽說過后院不睦的傳聞,想來是個穩重可靠的。
王氏意外道:“這就是很滿意了?”
雖然她也覺得張瀾不錯,但第一次相親就這么滿意,還是讓人覺得意外。
黃宜安無奈糾正道:“不是……”
說了兩個字,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
張瀾很好,但她并沒有想嫁他為妻的沖動。
這話當然不能對王氏直言。
想了想,黃宜安換了個說辭,道:“英國公府門第實在太高了,我只恐齊大非偶。”
王氏對此卻不以為然,道:“門第高怎么了?我閨女也很出色!再說了,張四少爺雖然養在國公夫人名下,卻是庶子,成親后即可自立門戶。到時候院門一關,你們還不是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
這么說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
“娘容我再想一想。”黃宜安軟語央求道。
錯了前世,她不想再錯今生。
王氏無奈,只得答應,心里卻覺得門第相差不能作為拒絕這門親事的理由。
既然閨女說張瀾除了門第太高,其他都很好,那就是對這個人很滿意吧!
這么想的王氏,在儲媽媽上門問詢時,也是這么答的。
儲媽媽得了消息,十分歡喜,回府立即稟報給英國公夫人。
英國公夫人笑道:“那丫頭能這么說,可見是個踏實本分的孩子。既如此,那咱們就再耐心等一等,等她想明白了,這親事再定下來也不遲。”
張瀾從英國公夫人那里得知黃宜安的態度,也長吁了一口氣,并且平生第一次為自己庶子的身份而慶幸。
如果他是英國公府的嫡少爺,只怕黃宜安會更加退避不前吧。
明緗近日見府中氣氛變得歡樂起來,不免疑惑,但也并沒有多想,只以為是早前英國公來信,說今年或可回京團聚,因此府中上下才俱是歡喜。
直到鄭玉煙來拜訪她,說起六月初一那日在嘉福寺所見,她才憤怒地驚覺,自己被英國公夫人和張池等人聯手欺騙了!
“你真的在嘉福寺后山的放生池,看到黃宜安和三表哥相見了?”明緗遣退下人,目露兇光。
鄭玉煙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道:“不是!我只是看到黃小姐一家人,恰好在放生池邊遇到了國公夫人一行人。”
“那又有什么區別?”明緗冷哼。
如果只是碰巧遇見,姨母此次又怎么會一反常態地不讓她跟著去嘉福寺上香,而且還帶上了大表嫂?
大表嫂作為世子夫人,每天有一大堆的府務要打理,如果不是姨母另有安排,怎么會特地吩咐她一起去?說什么為娘家雙親求平安,哄三歲小孩呢!
“就算是三少爺去了,可不也還有四少爺陪著呢嗎?”鄭玉煙見明緗怒氣幾乎壓抑不住,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勸道,“焉見得是黃宜安是特地去見三少爺的?”
明緗被鄭玉煙這話一撩,頓時怒氣更盛。
“你見過哪個弟弟在哥哥前面成親的?”明緗盯著鄭玉煙,眼睛里幾乎噴出火來,說話也不加掩飾了。
鄭玉煙見狀心頭發慌,覺得自己可能闖大禍了,不由地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悔把火拱得太旺,燒到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偏偏明緗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不顧她的解釋撇清,目光跟錐子似的直戳過來,冷笑道:“難道你不也是這么想的嗎?不然又何必巴巴地跑來告訴我?”
“我沒有……”鄭玉煙弱弱的辯解,在明緗嘲弄的目光中漸漸澌滅。
“你沒有?”明緗冷笑道,“鄭玉煙,你真以為我笨到可以任由你愚弄了嗎?
“迎春會上,是誰巴巴地跑來告訴我黃宜安去了疊翠軒的?是你!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有質問你怎么知道的疊翠軒的秘密,就是全然相信你了?哼,若不是你所訴正是我所求,你以為我因此而受了罰,會這么輕易放過你?
“我知道你是想討好我,也不想被別人捷足先登。既然目標一致,那便無所謂誰利用了誰!”
鄭玉煙被明緗戳破心思,不由地面紅耳赤,擱在膝上的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不敢抬頭答話。
明緗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就是這回,你若不是故意引著我往黃宜安和三表哥相看上想,會語焉不詳地提及嘉福寺后山放生池的‘偶遇’嗎?既然做了,那就索性承認罷了。當了biao子還想立牌坊,那也得看你的對手是誰!”
最后一句話說得實在是太難聽了,饒是鄭玉煙習慣了在明緗面前伏低做小、曲意奉承,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來,很快濕了一大片裙衫。
她現在是真的后悔了,明緗瘋狂起來實在是太可怕了。
與虎謀皮,焉有其利!
“收起你的眼淚吧!”明緗發泄一通,心中略略好受了一些,扔了張帕子給鄭玉煙,冷聲道,“咱們這也算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想獨自脫身。
“你幫我達成所愿,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你的!”
鄭玉煙接了帕子,忍下屈辱,哽咽道:“多謝明小姐。”
風水輪流轉,她就不信自己永遠都是被踩在腳底下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