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宜安容張溪緩了緩神,又道:“況且,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永昌伯府若是真能培養出一個走科舉仕途的優秀后人來,還至于一年比一年落魄嗎?
“這個空架子,總得有人名聲在外,才好多支撐幾年。”
不可否認,劉冕是有幾分才學,但是要說學識淵博到足以蟾宮折桂、魚躍龍門,恐怕連劉冕自己也不相信。
張溪愣愣地點點頭。
安妹妹好厲害,入宮還沒多久,竟然就知道了這么多事情!
黃宜安卻猛地想起以明家如今的身份,這門親事來得實在是有些奇怪。
畢竟在明緗的及笄禮上,英國公府已經當眾表現出對明緗以及明家的不滿。永昌伯府若是想要攀附英國公府,那就應該聰明地與明家保持距離,而不是為家中“最優秀”的子孫聘娶明緗為正室。
畢竟,作為勛貴中有名的破落戶,永昌府一門心思鉆營攀附以保有爵位,不會連這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張姐姐,你可知道這門親事是誰說合的?”黃宜安問。
張溪尚未從黃宜安的話中回過神來,聞言搖了搖頭,嘆息道:“明家忘恩負義,徹底寒了母親的心,雖說如今兩家親戚名分仍在,但其實已是形同陌路。這門親事,還是母親從永昌伯府那邊聽來的。”
永昌伯府之所以特意在面前提起此事,顯然是想借明緗續上這份親戚緣分。
可是既然如此,那就更不應該為劉冕聘娶明緗了。
黃宜安想不通,可也明白這門親事明家自己的安排。
問題在于,明家并沒有這個能力攀附上永昌伯府,而明緗也沒有優秀到讓永昌伯府屈尊求娶。
這其中,到底是誰在安排?
黃宜安想了許久也想不通,只得暫且丟開,問道:“那不知國公夫人對此有何打算?”
張溪長嘆一聲,道:“母親已經被她傷透了心,聽聞此事,不過訝然片刻,便丟開不管了。”
饒是如此,在聽張溪說劉冕此人或有不妥時,還是獨坐擔憂良久,而后派儲媽媽以道賀為由,私下里勸明緗別好高騖遠,不如嫁個本分勤懇之人,以求一生順遂。
誰知明緗非但不理會的一番好意,反而沖儲媽媽冷笑道:“姨母若是覺得永昌伯府門頭不高,劉冕庶子低賤,不堪為良配,那為何不同意我和三表哥的親事?”
把儲媽媽氣得當即斂了笑容,借故告辭了。
得知明緗如此冥頑不靈、不識好歹,出乎意料地并沒有大為光火,而是沉默片刻,緩緩道:“知道了。此事,不必再提。”
此人,當然也不必再管。
黃宜安知道此事時,永昌伯府的聘雁已經送到了明家。
同時,她也終于明白了永昌伯府這般讓人不明的求親原因——這門親事竟然是馮永亭親自派人從中說和的。
黃宜安愕然之余,有些猜不透馮永亭此舉目的何在。
明緗背叛了英國公府,投效了馮永亭,按理說馮永亭即便是不對明緗禮遇有加,也不應該用這樣一門親事害了她才對。
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么外人不知的原由?
明府。
明緗在花園里賞那兩只聘雁,正在志得意滿時,遠遠地瞧見季氏從遠處走來,便腰桿一挺,主動迎了上去。
季氏暗道一聲“倒霉”,卻還是一臉慈愛地行過去,老遠便笑道:“緗姐兒,又來瞧這兩只雁呢!”
一個“又”字,嘲諷十足。
明緗不甘示弱,笑回道:“正是呢!
“綺姐兒過幾日便要行奠雁禮了,我擔心季家表弟乃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捉不得永昌伯府送來的這般形大羽潔的聘雁,別到時候季家的聘雁送來了,卻要被這兩只欺生護家的雁兒啄傷了,因此特地先來管教管教它們。
“夫人不必謝我。”
明緗特地咬明“永昌伯府”和“欺生護家”這兩個詞。
季氏被氣得恨不能一巴掌扇到明緗那張得意猖狂的臉上去。
什么叫季家表弟手無縛雞之力,季家送不來永昌府這般形大羽潔的聘雁?這小賤人仗著得了門好親事,便不把她,不把季家放在眼里了嗎?
季氏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那倒也是。子健是家中的嫡長子,將來是要繼承家業、支應門庭的,因此自小用心苦讀,從不會一些亂七八糟的場合游獵宴飲,騎射功夫自然是弱了些。
“綺姐兒將來是要做當家主母的,這點氣度雅量還是有的。只要他們夫妻一心,把日子過好了,什么大雁小雁的都無所謂!那雁兒再好,人總不能守著它過一輩子不是?”
明緗臉上的笑頓時就掛不住了。
季氏這分明是譏刺她嫁了庶子,暗示劉冕荒唐晏游,還諷刺她度量狹小不堪為宗婦!
甚至還惡意詛咒她和劉冕夫妻不諧,婚后只能對雁獨守!
“是嗎?”明緗冷笑道,“既是
夫人這么說,那等下次永昌伯府的人再來送禮,我可要好好地同她們說道說道,這聘雁再好,都不能守著它過一輩子。”
季氏見明緗拿永昌伯府來壓她,只得恨恨地服軟,勉強笑勸道:“瞧你這話說的,咱們方才不是話趕話才說到這兒的嘛!如今兩家已經結成了姻親,這樣傷感情的話可不要再胡亂說了。
“免得永昌伯府的人生了氣,你嫁過去面上不好看不說,就怕這婚事再起了波折。你如今已經及笄了,翻過年就十六歲了,這門親事若是丟了,往后可就再難找到這么好的了。”
季氏語帶譏刺。
她巴不得和永昌伯府的這門親事黃了才好呢!
以她和明緗的關系,一旦明緗得了勢,不可勁兒整她就算是好的了,還能指望明緗帶契她和她的幾個孩子?
也就老爺那個被“永昌伯府”的爵位富貴迷住了眼人,才會相信這門親事會給他們、給明家帶來好處!
老太監撮合的親事,能好到哪里去?
季氏酸楚又恨恨地想。
馮府。
馮永亭聽完下人稟報完永昌伯府和明家的婚事議程,擺手道:“下去吧。”
下人躬身退出。
馮永亭端起茶盞,笑容陰森。
一顆棋子而已,竟敢不知死活地和他講條件,那他就用事實告訴她,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生死捏在手里,人才會乖乖聽話嘛!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