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術帶著女真契丹騎兵進入無為軍,飲馬長江邊,自然不能從大別山以西迂回進攻田夏鎮守的黃州,但李成從荊襄打過來,卻是順流而下。
打兀術不行,打李成,田夏可在行的很。用殘存的幾千騎兵,不斷進出大別山隘口,迂回偷襲李成軍側翼,步兵前壓,在麻城、黃陂一帶,跟李成的步兵打的很激烈。但水上,就被李成完全壓制。李成這幾年,在荊襄打造了不少戰船,不知道是不是抱著順流而下席卷東南的美夢。
林永在蘄州有三千川兵,也派給田夏,讓他在沿江這一帶跟李成對抗,起到很大作用。
至于林永的主力,一直留在通泰享福,他本人倒是先一步來了,大概是不放心自己的舒蘄地盤。
“林永。舒蘄你還想不想要了?”
林永一來,李慢侯就威脅他。
“當然想要。那里可是好地方。”
林永說道。
李慢侯道:“無為軍已經丟了,一旦兀術沿江西進,舒州能守得住嗎?”
林永道:“還是有希望的。這里北靠大別山,南依長江水,有好幾條從山上流進江里的河流。金兵不一定愿意西進!”
李慢侯道:“你應該有路子翻過大別山。想辦法偷襲一下六安,我聽說兀術把搶來的財貨都屯在六安!”
林永不信:“你少拿這種事兒誘我,老子現在可不是窮鬼。”
李慢侯問:“他不屯在六安,能屯在哪里?攻下舒城后,兀術主力都在舒城,六安是后方。不屯六安,難不成放在舒城?”
林永道:“你是想騙我去斷兀術后路?這太兇險了!”
李慢侯道:“富貴險中求。劫的東西我們一人一半!”
林永冷笑:“你騙我送死,我還分你一半?憑什么!”
李慢侯道:“就憑我的兵一到,就會去打舒城。”
林永沉默了片刻,李慢侯去舒城跟兀術主力死磕,那他打六安就安全了。根據經驗,六安很可能是兀術的后勤基地,糧草無數。弄不好還有大批戰馬,打下來就真的發財了。
“好。搏一搏!你可不要跟田平一樣,把我賣了!”
林永下決心道。
李慢侯冷哼一聲:“田平。我保證他這次完蛋了。”
林永不信:“朝廷還能問他的罪?他手里可有上萬兵馬。”
李慢侯道:“朝廷問不問罪我不知道,這次打完仗,我得好好跟他算算。他的鎮撫使做到頭了!”
第二天,孫謀帶著破金騎兵陸續趕到,人人一水的女真馬,膀大腰圓。李慢侯壓著他們沒讓出擊,他知道這群人敢跟金兵野戰,但還不到時機。他讓單穿安排他們去巢縣,悄悄度過巢湖,從對岸探一探舒城的虛實。
契丹騎兵已經出現在和州腹地,整個無為軍幾乎都丟了。沿江倒是有幾個堡壘在堅持,兀術如果要渡江,就會攻打這些堡壘,如果只是為了劫掠,就會分兵搶劫,總之他不可能把軍隊囤積在城里,這是游牧軍隊跟農耕軍隊的區別。
果然舒城的部隊看著并不多,但大多是女真兵。女真人出擊,破金騎就退了。他們對女真人仇深似海,但又不傻。其實他們在遼東打的,都是滑頭仗,從不跟女真人正面糾纏,就是去殺他們的老弱。這種纏斗的經驗,他們不比流寇少,而且他們的騎術更精湛。
直到十一月底,破金騎才跟女真人打起了硬仗,對此沖殺,互有勝負,還是女真人勝率高一些。但傷亡率相當,一個不怕死,一個敢玩命,破金騎的裝備還更精良一些,搏殺起來不吃虧。
女真人打完了幾場硬仗后才發現,原來宋軍的步兵已經到了,并且攻下了舒城到巢湖之間的小鎮航歩鎮,距離舒城不到三十里。接著宋軍騎兵又開始打起滑頭仗,不肯跟女真騎兵糾纏,反而跑去跟契丹騎兵追逐。
那些契丹騎兵,更加滑頭,為女真人玩命,他們沒有立場,就是來發財的。加上他們披甲率低,根本不是破金騎的對手,被追的到處跑。
到了十二月中旬,李慢侯的兵力已經集結完畢。一萬步兵進駐航歩鎮,還在航歩鎮跟巢湖之間的河道上,修建了一座水寨,從各處征集到一些民船。
此時女真契丹騎兵,突然包圍了航歩鎮,并且不斷猛攻。
航歩鎮四面都扎下大營,看似氣勢很盛。單穿手里只收集了五千殘兵,但加上李慢侯的軍隊,守城是綽綽有余的。經過這段時間的戰斗,也大致摸清楚了金軍的兵力,女真人大概一萬,契丹人有四萬,總兵力五萬。兵力上不弱于歷次南下,可戰斗力差遠了。契丹人戰斗意志不堅,女真人數量不足。怎么看都不像是來打硬仗的。
李慢侯懷疑兀術就是來磨刀的。上次下江南兵敗之后,兀術低調了很長時間。因為損失重大,被金太宗連將三等,降為一個猛安留用。一直沒有出戰,讓他躲過了陜西戰場上的幾場失敗。現在突然能征發四萬契丹騎兵,顯然他投靠了粘罕。
因為粘罕這幾年一直坐鎮云中,一邊跟西夏人勾勾搭搭,縱容西夏人奪取了折家將的地盤府州,還挖了折家的祖墳。西夏人恨透了跟他們打了幾代人的折家將,可折家將明明已經投降了女真。金國朝堂上有報復西夏人的聲音,都被粘罕給否決了。
粘罕長期坐鎮云中,已經發展出了龐大的勢力。早在阿骨打死前,就給他留了一百多份空白誥命,讓他可以自決任命官吏。所以在大遼西京一帶,幾乎可以算是粘罕的勢力范圍,軍政都歸他統管。
兀術要調集這么多草原契丹人,肯定是粘罕派給他的契丹謀克,除了粘罕,沒人能調動這么多契丹人。
但是契丹人戰斗意志本來就弱,尤其不喜歡攻堅。所以兀術得好好培養他們一下,沒什么比從戰爭中發財,更能培養這些牧民的戰斗精神了。
一旦兀術能將這批契丹人練成精兵,他也就恢復元氣了。
“單鎮府。我賭城外大半是空營,你信不信?”
女真人攻城,看似猛烈,每天都在架云梯攻城,稍微遇到反擊就推下,完全就是在浪費時間。做出這樣一副強勢進攻的模樣,跟兀術多次交戰的李慢侯已經摸清楚,這是要跑的節奏。
“這怎么可能?”
單穿卻不敢相信。
“你不用相信。你的兵留下守城。我的兵出城追擊,我想兀術現在大概在朝六安逃竄。林永可能已經在攻打六安!”
李慢侯絲毫不顧城外的女真大營,直接打開城門,一萬破金騎,一萬破金甲,全都是一人雙馬,出城追擊去了。而在城外的女真的大營仿佛沒看見一般,根本沒派兵出來攔截。
兩萬軍隊在孫謀的率領下,奔襲六安,果然咬上了兀術的后隊,他們果然回援六安。
幸虧他們來的及時。林永派了一萬步兵翻過大別山,終于摸到了六安城下,城里防守空虛,卻也不是步兵一時半會就能攻下的。包圍起來,打造器械,準備攻城。結果兀術竟然很快就回援,林永的人都打算走了,這時候從高處觀望到有一只軍隊在追著女真大隊,他們這才放心的繼續圍攻六安。
而女真人則索性放棄大量輜重,也不要六安了,繞城而過。
當林永的兵馬攻下六安之后,追擊女真人的騎兵,配合他們,已經將一萬多契丹輕騎包圍在六安以東、以南位置。加上堵在舒城地區的女真契丹人,至少堵住了兩萬敵人。
留住這兩萬人,比追擊兀術那三萬人更重要,兀術一心想跑,追也是追不上的。
這時候李慢侯還不知道兀術逃跑的真正原因。
單穿很穩重,哪怕發現金營古怪,還是等到晚上才動手,一連踹了三座大營,都是空營。第四座大營被他夜襲之后,也潰散了,只有一千金兵。
在李慢侯的要求下,第二日趁勢進攻舒城,守軍同樣棄城而逃。
李慢侯剛進舒城不久,田平就笑呵呵來道喜,沒有絲毫的羞恥。
“拿下!”
李慢侯立刻將他綁了。
“太尉,你聽我說。太尉!”
田平想解釋。
解釋是他這些天一直在外圍猛擊金兵,這才讓金兵潰逃,他可是立下大功了。
這種貨色,李慢侯擺手:“押下去吧!”
殺是不能殺的,不是因為他手里有兵,而是他弟弟田夏這段時間打的還算堅決,在死守自己的核心黃州的同時,還拼死頂住李成十萬大軍的猛攻,沒讓李成從黃州進攻蘄州,讓林永在蘄州的部隊得意翻過大別山奪取六安。
第二日,又有使者上門,竟然是契丹人派來的。
被堵在六安以南的契丹人發現,他們跑不出去了。西邊是一條河攔住去路,北邊是六安和幾萬大軍扎起的連營,南邊是大別山,要么扎進山里,要么只能跟對方談談。
契丹人表示,他們愿意留下買路錢,懇請給他們一條路。
李慢侯問他們聽過耶律大石的名字沒有,沒想到契丹使者還真聽過,這幾年粘罕留在云中地區,主要的原因就是耶侓大石一直在可敦城活動,去了西域之后,還跟西夏人建立了聯系,讓粘罕不得不擔心,金太宗也用這種理由,一直讓粘罕坐鎮云中,名義上粘罕還是大軍統帥,可實際領軍的已經換成了完顏宗輔和完顏婁室等人。
聽過耶律大石就好,李慢侯給他們兩個選擇,第一是大家拉開架勢決戰,第二是送他們去投靠耶律大石。
使者回去了,三天后回話,說他們愿意去投靠大石。